许慎把案板上的肉片推进碟子里，伸手到方冉面前。
“嘎？”
“让你洗的菜呢？拿来。”
方冉脸红，刚刚顾着偷看许慎，手里一筐蔬菜哗哗地冲着水，并没有认真清洗过。许慎自然明白，轻轻嗤笑一声，挤到水池边来，两个人一块洗菜择菜。
水流哗哗，手上的动作不停。许慎把菜叶择下来，她接过去仔仔细细用水冲干净，方冉喜欢这样自然而然的默契，恍惚觉得她和许慎这样做饭，像极了一对相伴多年了解彼此所有习性的老夫妻。
“小冉。”许慎想说些什么，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一般顿了片刻，声音低低的被水流掩盖过去，“以后好好的。”
“什么？”尽管他们离得很近，但是水流开得很大，许慎的声音刻意压低，她听得不甚分明。
“没什么。以后想吃水煮肉片，我再给你做。”
有些承诺实在做不得准，许下的时候说出口的人和听见的人都各自明白有些话没有承兑的可能，表面上的歌舞升平哪里骗得过当事人心知肚明的满目荒凉。
明知道没有以后了。方冉点头，眼睛有点热意，怕被许慎发现将头偏转开。
那一天的晚饭终究是愉快的。
方冉盯着许慎的眼睛情真意切：“阿慎，我长这么大好像都在喜欢你，真的。”
自从他们在一起，许慎对于方冉这样的告别频频给予回应，双方都了此不疲。他笑笑，夹了菜放进她碗里：“我知道。”
二十五年了，够了。阿慎，我喜欢你二十五年了，好不容易可以牵手拥抱亲吻，而接下来的人生里，好像不能再继续喜欢你了。
真的好可惜。
那是他和方冉从小一起玩耍的阳台。他曾经带小小的方冉看星星，夏天认天琴座，冬天把她裹得像个粽子，指大犬座给她看。偶尔会看到一两颗流星，小姑娘被那些浪漫美丽的传说骗得团团转，总是在这个时候松开他的手，双手合十认认真真的许愿。
其实那都是骗人的。否则，他和她怎么会这样站在这里？
过了这么些年，城市的夜空已经看不到星星。连这样恒久的东西都不见了，还有什么可以依赖仰仗？
无星无月。这样的冬夜漆黑得令人心寒。
许慎在露台找到方冉的时候，她背对着他靠在栏杆吹冷风似乎已经很久。他在她身后看到，觉得他们之间横亘着不可消弭的鸿沟，明明是不大的露台，他向她走了好几步，却还是距离那样远。
“小冉，进屋去，这里太冷。”他只好远远地喊她。
没有回应。
只有不知从何处升腾起的风，吹进心底里空洞洞的漆黑幽冷。
“小冉？”许慎轻轻喊她的名字，方冉这才转过身来。她脸上神色有些异样，看到许慎却依旧是微笑的，他看到她嘴角带着微笑着向他走来，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再抬头却是满脸泪痕。
她一言不发，只伸手抱住他的腰，跟以往每一次抱住他撒娇一样，将脸埋在他胸口。
“小冉，怎么了……”许慎的话音在最后突兀地停住。
忽然心口碾过一阵剧烈的疼痛。
怀里的方冉挣脱开来，退开几步冷冷地看着他。
顺着她的目光，他低头看去，自己胸口有一片血色迅速蔓延，而方冉手里仍紧紧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刀尖犹有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