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于她,除了工作和等待,没有别的意义。
她又接到云山别院物业的电话,那边的人语气尽管极为客气,但是还是表示希望她能尽快过去一趟,将8号楼处理妥当,否则,他们也很难办。
方冉一算,也是,距离上次接到他们的电话,当真也已经半个月了。她看了眼病房里的许慎,叹口气:“真的很抱歉,我现在有事实在走不开。”
那边的人几乎语气带上请求:“方小姐,真的拜托您,这个事情拖了太久,领导给了最后期限,本周再不解决扣我工资。”
谁都是不容易的。方冉叹口气,答应下午过去一趟。
其实真不是什么大事。门没有锁上,只怕是那时候韩沙沙去接阿慎,不得不破门而入,反正曾经方宅里的东西已经不复存在,这个房子装着的都是偷盗不走的记忆。
幸而医院离云山别院不远,那是她和许慎最后平和相处的日子,她也想回去看看,汲取一点回忆里的微温,以供她在暗夜中取暖。
方冉跟物业打了招呼,直接要去把门锁上,匆匆忙忙想赶紧回到许慎身边。
花园里,她和许慎堆得那个雪人已经无迹可寻。她和许慎曾经在这里待过,可是什么都没有留下,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她忽然快步走上二楼,冲进许慎那时候住的房间。
帘幕低垂,房间里昏暗寂静。
只是这个房间里,似乎还是有一丝许慎的气息,带一点清冽的药香。床头的玻璃杯里还有半杯水,许慎的药盒甚至没有拿走,就放在水杯旁边。大约走得匆忙,被子没有整理过,乱蓬蓬地堆在床上,恍然觉得也许还残留许慎的体温。
阿慎……
方冉跪在床边的地毯上,将头埋进被子里。忽然鼻间飘来一股淡淡血腥味。她顺着味道去找,终于找到一只被被子掩盖住的枕头,枕头洁白,而有一侧上,沾满了已经干涸的黑褐色。
她凑近细看,心里凉意顿生。
布料被浆得干硬粗糙,那大片大片的黑褐色,分明是干透了的血迹。
这是许慎的房间,这里只住过许慎,这是许慎的血!
原来他一直都不好!他一直拖着病体拼命,为她留下一个完整的方家。
他早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呕着血,他早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支撑不住,他会病会痛,甚至,也会死。可她却从来当做他不可打败,要费尽心机使尽手段才可战胜。
其实她的阿慎早就已是强弩之末。
只是他病重呕血,生死一线的时候,她从来不知道不谅解,甚至逼他气他怨他,待他耗光了心血,再无力伪装终于倒下再没有力气站起来对她和煦微笑说“没事”的时候,她才知道害怕,知道后悔。
他们在方家别墅的三天里,他就已经暗暗吐血。却在后来,她和许谨设计让他拖着病体还必须抛头露面,强打着精神办了那个该死的新闻发布会。
而她,她更该死!
在休息室里,他一定难受至极,她竟看不出他的脸色,还对他说了那么多冷漠的话。
方冉已经好些天没有流眼泪,这时候终于放声大哭,紧紧抱着那个沾着的枕头,仿佛如此就能抱住那时的他,仿佛在他病重艰辛独自辗转的时候,她不曾漠然背过身去,也曾经给予他一点点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