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吸了口气,坐下与许慎对视,缓缓问他:“你是不是,不想捐了?”
许慎毫不回避她的目光,与她对视半晌,反问她:“如果医生说,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捐献干细胞,您还是希望我捐给小谨?”
他脸色依旧苍白,阳光明媚中,清瘦的脸颊苍白晶莹近乎透明。许慎问完,苏莲蕊的目光落荒而逃,掠过他随意搭在被子上的手,长期输液,手背上淤青赫然,腕骨纤细,骨头清晰凸起,手指修长,颜色却是惨白,和被褥的颜色几乎一样。
这个问题,她是应该犹豫的——明明两个都是亲生儿子。
只是,她想起许谨昨天再次出血不止被送急救的时候的场景,咬咬牙:“小谨命在旦夕,你的身体未来可以再行调养,但他却等不得……”
“所以,即使医生说我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捐献干细胞,您还是希望我捐,对不对?”
他说话声音不高,语气温和并不严厉,只是苏莲蕊就是觉得心抖了一下,一个“是”字咬咬牙,耗了三四分钟才说出口。
一个“是”字出口,许慎和苏莲蕊同时松了口气。
“那,是否可以尽快安排采集干细胞?”苏莲蕊激动的时候身子不自知地前倾,“赵医生说小谨病情恶化的很快,昨天晚上又是鼻血止不住,小慎,算我求你,可不可以尽早安排,我真的担心小谨撑不了多久……”
说到这里,房门忽然“咔哒”一声被打开。
许慎和苏莲蕊一起看过去。
方冉夹着一个文件夹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嘴唇微微发抖:“什么意思?小谨怎么了?”
方冉站在门口,看着病房里的两个人。
今天的阳光依旧明媚,可落在她眼中却苍白薄凉。许慎靠在床头,阳光落在他身上,终于难得的有一点点暖暖的生气,却太过单薄飘忽似乎要消散了;苏莲蕊本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听到开门的声音有些慌乱,此时站起来转过身,看见方冉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于是,便是一室默然。
可是,所有欲盖弥彰粉饰太平都不奏效。明明她在门外听见了的。
为了让病人休息得好,医院的隔音效果很好,尤其是这样的单人病房,更是极其精心的设计布局。因而,方冉听得并不真切,只在开门的时候隐隐听见苏莲蕊在求阿慎救小谨,说着小谨命在旦夕撑不了多久。
可是,许谨怎么了?
那毕竟是这个人唯一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了。纵使在她和许慎和好后,她刻意不提几个月前的风波,刻意不去亲近这个从天而降的弟弟,但在生死存亡之间,那一点血缘还是会冥冥中牵引着她,为之揪心担忧。
苏莲蕊简单介绍了许谨的病情,反复强调,医生说情况不容乐观。
方冉沉默,走到许慎面前:“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的声音里满是愤怒,但纵使生气依然不忘分寸,声音压得很低,担心刺激到许慎的心脏,若忽略语气里的怒意,几乎算是轻声细语。
许慎手指无意识地攥了攥床单,紧抿了嘴唇,没有说话。
“他也是我弟弟,如果他有什么不测,你打算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他吗?”方冉把嘴唇咬掉青白,眼泪还是扑簌簌地掉下来,“你怎么可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