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许慎为许谨捐献造血干细胞的事情变成了一个选择题，只是等另一个答案像是等一艘不知何时会浮现在海平面上的帆船，什么时候会出现，出现后又是否能顺利靠岸，一切充满未知。
在那艘帆船出现之前，苏莲蕊知道了这件事情。
她怒气冲冲而来，全然不是近日里慈母模样。像是动物界里的母亲，为了保护某一只幼崽不惜要咬死另一只幼崽一样，苏莲蕊为了许谨简直不折手段。
近来白天方冉都不在，病房里只有许慎一个人。
身体一日日康复，他被以需要静养为由困在医院里，其实每日也不过打针吃药，看书听音乐，做着一些在家里亦能完成的事情。他何尝不知道方冉的心思，她近来陪着他的时间少了许多，若是出院回家，免不了有大段的时间他一个人在家，她唯恐有差池。
苏莲蕊来的时候，许慎正捧着一本《浮生六记》随意翻看，时而目光悠长，唇边有不自觉的笑意，想来是走神时候想象起自己和方冉未来的生活亦可以平和安然。
因为情绪激动，苏莲蕊进来的时候甚至没有敲门，直接闯到许慎床头。
许慎也并未注意，到阴影覆盖过来，才恍然抬头。眼见苏莲蕊的神色，他脸上的微薄笑意便一点点散去，合上书放在一旁的时候手指轻轻划过书的封面，带些微流连不舍。
此时合上的书何时不能再开看？
他会舍不得的，自然不是这一小段半日闲暇的读书时光。
只是他不过用手指轻轻碾过了一下封面，便又飞快收回，神色如常：“母亲，您来了。”
许慎太过平静，苏莲蕊满肚子的话竟不知道从何说起，平复了下情绪，像之前来的时候一样，将包放在沙发上，悠哉脱下大衣挂在门后立着的衣架上，才又来到许慎床前。
前几次苏莲蕊会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其实他们之间能说的话已经很少，各自步步为营小心翼翼，苏莲蕊怕一个不小心弄丢了这颗许谨的救命药，许慎担心一个不小心好不容易的天伦和乐毁于一旦。
之前苏莲蕊或者给许慎削点水果，或者喂他喝半碗方冉一早留下的粥，又或者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他小时候的事情，尽管翻来覆去说的事情不过那几件，她所参与的许慎的成长实在太少太短，如果方冉从和许慎第一次手拉手去春游讲起来，都要比她丰富得多。
只是今天，苏莲蕊就站在许慎床边，不说不笑，亦不怒不闹。
而这样欲盖弥彰的平静却让人更压抑难受。
终究是许慎先开了口：“您今天一定是有别的话要说。”
既然他给了个台阶，苏莲蕊便顺着下来了：“是有些事要再问问你……”面对着大儿子血色惨淡的脸，苏莲蕊的话到底不能理直气壮，说话间中便也带着不好意思的迟疑：“听赵医生说，你希望再等一段看看是否有合适的捐献者。”
“嗯。”许慎微微垂下头，几缕头发落下来，遮挡住他眼中的情绪，“赵医生说，非血亲配型成功的案例也不是没有。”
“可是既然都有亲属配型成功了，为什么不用？非要等呢？”
苏莲蕊语气有些激动，声音便高了几分，许慎的手不自觉扶过微微发闷的心口。
她深深吸了口气，坐下与许慎对视，缓缓问他：“你是不是，不想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