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寒暄后，许谨低垂眉眼闷声道：“我想和哥哥单独说几句。”
苏莲蕊有些不放心，把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放在桌上的碟子上，给许谨理了理被子交代：“别聊太久，有事按铃。”
方冉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能有什么事？阿慎还可以吃了小谨不成？
病房里暖气很足，她踮起脚把许慎身上被她重重包裹的围巾帽子摘下来，笑眯眯地给他整理了下领子：“量力而行，累坏了别指望我还会放你出来。”她声音不大，但病房里安静，甜甜软软的威胁毫无威力反而像是撒娇。
许谨受不了地拍了拍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方冉一眼瞪回去：“你也一样，捡重点快点聊完得了，各回各家吃饭睡觉。”
于是，方冉和苏莲蕊被轰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两个病人大眼瞪小眼。
许谨看着许慎脸色苍白，形销骨立地站在床头，眼见着站的久了身子都开始打飘，他嘴角掠过一丝凉薄笑意：“哥哥，不坐吗？”
许慎依言在刚刚苏莲蕊的位置上坐下。
距离得近了，他才仔细观察起这个许久未见的弟弟。上一次见他，好像已经是几个月前许氏股权赠予仪式上了，那时候许谨意气风发，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不可一世，年轻人本是如此。可不过几个月，许谨消瘦得厉害，眼睛里曾经锋利如刃充满侵略的光芒也逐渐削弱为偃旗息鼓的温和，他躺在那里有气无力地张牙舞爪，仿佛是浅水洼里的鱼，垂死挣扎。
“明天就进仓了？”许慎取过桌子上苏莲蕊没有削完的的苹果继续削。
“嗯。”许谨瘪瘪嘴，“我以为你不会来看我呢。”
声音里满是委屈，全然不是许慎惯常里听见的许谨的音调，反而与遥远的过去重叠。
若不是许谨委委屈屈的一句话，许慎都要忘记了，这个翻云覆雨的弟弟在还是个奶娃娃的过去里，也曾像个甩不掉的尾巴一样粘着他哥哥。
苏莲蕊带着许谨离开许家的时候，许谨已经一岁多，正是咿呀学语的时候，除了“妈妈”，每天就是跌跌撞撞吐着口水泡泡喊“哥哥”，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娃娃带着奶香萌得人心都酥了，那时候不过五六岁的许慎天天带着弟弟，几乎把他当做最喜欢的玩具。
但五六岁的孩子懂什么？也当真是把粉嫩的许谨当做一个会跑会叫的玩具罢了。
即使后来离开了许家，许慎也是被允许时常去探望苏莲蕊的，在方显出事之前，在苏莲蕊家里住个几天也是常事。那时候每次进门，许谨就跑过来抱住他：“哥哥，哥哥，我以为你不来看我了。”而每次要回许家，也是许谨拖着他的腿哭得满脸鼻涕眼泪，委屈万分：“哥哥，哥哥，不要走！”
人之初，性本善。再不折手段的人，在年幼的时候，也许都是如此纯良无害的。
后来的许谨长大了，叛逆了，懂事了，有些事情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