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性本善。再不折手段的人，在年幼的时候，也许都是如此纯良无害的。
后来的许谨长大了，叛逆了，懂事了，有些事情就不同了。
掠过一声轻飘飘的叹息，许慎停了停手里的刀子：“怎么会？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
因为这一句话，许谨仿佛开心起来，和枕头一样惨白的脸上浮起明媚的光彩：“我知道你不会生我的气的。”
谁说的？许慎有些郁闷，埋头削苹果，不理他。
于是许谨又有些委屈：“小的时候，虽然没有住在一起，但是每个月里你还会来几天。我被妈妈关在家里，没有任何玩伴，你来的那些日子是我童年里最开心的日子。可是，你总是要比我先长大的，在我还每天只想着玩的时候，你就有很多的事情要学要忙，你记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没有来陪我过生日的？”
“……”许慎发现，他对许谨当真是不上心的，小的时候小谨绵软可爱，他当做最喜欢的玩具一般的逗弄，但当真也只是空闲时候偶尔想起的消遣一般而已，后来上学了，什么时候退出了他的世界，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许谨和他不同。许谨和苏莲蕊离开，便是两个不在人世的人，能避免抛头露面便避免的，因而年幼的许谨只有母亲的溺爱和满屋子的玩具，其实是寂寞的。但许慎却全然不同，许少华的纵容呵护，方冉的全心信赖，他所能接触的世界光怪陆离，除了母亲，他几乎拥有一切。
许慎不做声，许谨又接着说下去：“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挺烦的，上了初中后，整天打架生事，进了警察局还总得要你去把我捞出来。”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可是，叛逆期里，每个渴望得到关注的孩子都是这样的啊……”
“小谨。”许慎喉咙紧了紧，一声对不起要脱口而出，却又被许谨的话接下去。
许谨苦笑：“后来，我发现这些情绪这些渴望开始变质，我嫉妒你拥有那么多。我想要有一天，你跟小时候的我一样一无所有。”许谨睫毛低垂，下睫毛上凝着湿气：“可是，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战胜你，到了最后，也不过是仰仗你对方冉的纵容宠爱。”
他语气是不甘心的悲戚，许慎手里一抖，水果刀在手指上划了一道，血从刀口争先恐后冒出来。许慎把苹果和刀摆回桌上，抽了纸巾捏住伤口，许谨不说话，病房里就沉默得压抑，许慎只好苦笑：“这哥哥当的……呵，连个苹果也削不好。”
似乎有很多年，兄弟两人没有这样比肩而坐，平心静气地说话。
每每在警察局见面，许谨阴阳怪气地笑，许慎波澜不惊地看着，各自隐藏着自己或者愤怒或者痛惜的情绪，仿佛见一面签个字只缘法律上的义务，而与任何手足血缘的情感无关。
“我知道我罪该万死。这场病可能就是我当时不择手段的报应。”说了太多话，许谨病中到底力气不济，挣扎想坐起来一些一动却气喘吁吁，说话的声音也弱下去，“可是，哥哥……如果我真的走了……能不能请你，请你照顾妈妈……她……她都是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