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慎和方冉的事情,韩沙沙早有耳闻,却没有想到闹得这样严重。许谨想要许氏便由着他去,韩沙沙知道许慎不在意,他身体向来不好,不操那份心。他这一回病得这样重,只怕追溯上去还是跟方冉有关。
方冉是他的软肋,是他最脆弱的脉门。他心里与“方冉”这个名字签订的条约本就不平等,没有人可以伤害方冉,包括他,而方冉自己却是伤害他的最佳利器。
韩沙沙简直要被自己感动。从新片发布会搭了凌晨的飞机回来,本来打算睡它一整天,却为了许慎连衣服都没换就转战医院守他一整天。
情况好像有点糟糕。
一贯会安慰家属的沈医生这回发了火,从急救室出来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他问她,这小子多久没正经吃东西,多久没正经睡觉?她一概不知道。
打了电话问许慎的助理小赵,才知道一个多月的时间,他都熬至深夜,至于吃饭,倒是每顿饭都会吃,只是吃完便又吐得干净,他嫌麻烦,慢慢就越吃越少了。
小赵追着问:“许先生怎么了?”她已经辞职,他也正式离职,称呼已经改变。
韩沙沙把语气放平缓些,事情听起来就没有那么严重:“就是病了。你若是要来看望便来,只是不必让太多人知道了。”尽管她觉得许慎不必再去管许氏那一大摊子事算是好事,但外人却未必这么想,如果许慎现状被人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说能够怎么写?大抵逃不过什么许氏被夺,许慎落败郁郁病倒之类的吧。
她是明星,深受其害,这根神经比谁都敏感。
韩沙沙把情况反映给沈医生。
于是沈医生脸色更臭,一连说了三遍胡闹。然后把黑胶片拿给韩沙沙看,她当然是看不懂,听也是听得云里雾里,只是明白,许慎的情况很糟糕,这段时间的奔波劳碌加重了心脏不可逆的损害,他的病情比之前更为凶险。
医生眼里的胡闹,韩沙沙却能理解。故而她并不打算骂他,只是他还是不醒,她其实连骂他也做不到。
病床上的许慎褪去心脏病发时候的绀紫色,此时苍白如一缕云,不盈一握即将散去一般。他已经无法平躺,床摇起来他靠躺在上面,脸色和床单一样的白,只有头发和浓密的睫毛黑得突兀。憔悴如斯,他依旧是好看的,昏睡中脸部线条柔和不少,让人看得心中生出怜惜。
许慎醒来的时候韩沙沙刚刚要走。她马上有一场新片首映会。方冉虽然已经是许氏董事,但是各项职位变动巨大,她依旧是助理的身份和许谨一起悉心整饬。韩沙沙依然是许氏旗下的艺人,要见到方冉,机会还是不少。
许慎靠在床头,鼻子里还插着氧气管,微微张开嘴费力呼吸,胸口不平稳的起伏,呼吸声音沉重,是令人不忍的喘息。
“你赶紧去……”他声音不再是珠玉般的圆润好听,几番咳血声带摩擦撕扯,他的声音也便干枯嘶哑。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力气不济,说几个短句,他便不得不停下来喘息片刻。
“我知道。迟到了会被当做耍大牌对不对?”韩沙沙皱皱鼻子,做个鬼脸,“你都已经不是我老板,干嘛听你的。”
这份默契是多年相处的好友才会有。许慎缓缓垂下眼睫,稍稍勾唇微笑。那是他大病中难得见到的一丝生机,没有绽放多大的笑容,只是勾一勾唇,在他惨白若死的脸上便是春风万里的勃勃,连带着暗沉沉毫无生机的眼瞳也似乎亮了亮。
韩沙沙松口气,最后给他理了理被子,将挂点滴的手小心翼翼地放进被子里面:“我会尽快回来。”
其实许慎乐于独处,也善于独处。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宁远他身边有些人闹腾,才不至于独自待着想了太多钻牛角尖,伤心难过。
“我若是见了她,可有什么话要带的?”
有的伤口在看不见的地方,自欺欺人相安无事。被触碰到的时候,以为痊愈,或者以为无碍的伤,依然是一阵刺痛。
提到方冉,许慎醒来后没有情绪的眼神终于见了一丝波动。他眉眼低垂,有些出神地看着某处定点,沁出一点痴钝的光,半晌才抬眼看回韩沙沙,抿着嘴摇了摇头。
到了这一步,已经无甚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