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过佛像之后，两人从大雄宝殿走出来。
“这里的佛像果然令人惊叹，真是不虚此行啊！待天堂大佛临近完工时，我再派工匠过来临摹，争取完美复刻出圣人的面庞。”陈白衣说。
“如此甚好。”韦玄裳附和道。
“我的事情已经完成了。那么，韦统领要查的东西，该从何查起呢？”陈白衣询问道。
“在探查之前，我可不可以先问陈先生一个问题？”
“请讲。”
“倘若，先生是个小偷的话……我是说倘若。你要偷的，是一锭银子。而在你面前有两张桌子，第一个桌子上面放着五锭银子，第二个桌子上的银子数不胜数。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偷哪一个桌子上的银子？”
“那当然是第二个桌子上的。”陈白衣不假思索地回答，“第二个桌子上面银子的数量比较多，即使被拿走一锭，也不易被人察觉。但是第一个桌子就不同了，银子数量少，少了一锭，一眼就会被发现。”
“嗯。”韦玄裳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韦统领应该是在拿银子举例子吧？”
“没错。我要查的，是那两块伴随着命案离奇出现的石碑。那两块石碑一大一小，均是采用新安石料所制。我查过近一年的出入城记录，并没有车马向城内运送新安石料。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这石料源自于城内。”
陈白衣看向韦玄裳，眼神中略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怪异神色。
“你继续说。”
“说回到刚才的那个例子。若是想做手脚还不被发现，那么幕后黑手就一定会在一个相同物品数量比较多的地方取材。同样的道理你我都懂，幕后黑手不可能不懂。而神都内拥有新安石料最多的地方，就是护国寺。所以，只要探查一遍护国寺内是否少了石料，就能确定石料是不是从这里流出的。”
韦玄裳说罢，不禁为自己的推断而感到有些得意。
陈白衣故作镇定地一笑，顺势跟着夸赞了一句，“韦统领真是冰雪聪明，这个方法的确是最快最直接的探查方式。在下正好也没有别的杂事了，愿意陪同韦统领一起逛逛这护国寺。”
“如此甚好。”韦玄裳喜笑颜开。
护国寺占地不小，两人并肩同行，也逛了好一阵子。
陈白衣若有所思，突然开口道，“之前出现过的石碑，就算是小的那块，也有三尺高，倘若真是从护国寺遗漏出去的石料，那绝对不会是缺失一砖一瓦的事情。”
听了他的话，韦玄裳也觉得在理，“你说的没错。丢了那么大一块石料，一定会被察觉的。所以站在盗取石料者的角度考虑，但凡他不傻，都不会从现有建筑上拆石料下来。所以……”
“所以很可能是闲置在寺中的大块石料，这些石料很占地方，又不雅观，所以肯定不会放在明面上。”陈白衣补充道。
韦玄裳如被点醒一般，“我知道在哪了！”
她快步走在前面，陈白衣在后方跟随。
两人一路来到护国寺的后院，映入眼前的是一颗歪脖树，和一大片空地。
“果然……”韦玄裳望着前方，目光收紧。
“怎么了？”
“我之前来过护国寺很多次，这棵树下原本有一块巨石的，那块石头是当年建造护国寺遗留下来的石料。起初寺中僧人准备用它雕刻些什么，但主持认为，佛性寻求本真，返璞归真更接近于佛道，于是那块巨石就以原本的样貌被摆放在这里了。可是你看，如今地上空空如也，那么大一块巨石，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陈白衣也假意观察了一番，随后开口道，“这后院虽然有扇门，可地面上并没有留下车辙印，那么大一块巨石，他们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搬运出去的呢？”
“这的确很令人匪夷所思，或许是些旁门左道的技法 。”韦玄裳也感到纳闷。
就在此时，一位去柴房取东西的僧人经过，她赶紧把僧人拦了下来。
“大师，请问这里的巨石去哪了？”
“阿弥陀佛。”僧人挠了挠头，“小僧也不清楚，那块石头放在这里很多年了，但是不久前突然就不见了。因为它也没什么用处，所以大家就没怎么关心石头的去向。可能是觉得占地方，给挪走了吧。”
僧人说完，就转身继续去忙了，留下韦玄裳一人独自狐疑。
那么重的石头，挪走也会有痕迹的啊。可是地面平整，不见新土，完全不像是挪过石头的样子。
倒像是那块石头在很久之前就不见了。
如此想着，韦玄裳愈发确定之前出现的两块石碑，或许就是用那块巨石打造的。
可至于是谁挪的，怎么挪走的，就无从知晓了。
线索到这里，又断了。
她不禁叹了一声气。
但很快，她的目光重新变得睿智起来，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巨石，再打磨成石碑，是绝对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下的。你说，会不会是这寺中有人里应外合？”
“韦统领，此事可不能妄断。”陈白衣辩驳道，“这里是护国寺，皇家寺庙，应该不会出现此等忤逆之徒，千万莫要错怪寺中僧众。万一圣人误解，怪罪下来，怕是会牵连他们。”
“陈先生宅心仁厚，我明白。你放心，我们内卫办事，至少也得恪守‘是非分明’这四个字。我一定会彻底查明真相，再向圣人禀报的。”韦玄裳笑道。
“如此再好不过。”陈白衣点头致意。
线索虽然断了，但也不算无功而返。
两人又聊了一会，才各自离去。临走前，韦玄裳不忘将行刺刑部尚书的裴焱押走。
而陈白衣，则从侧门出了护国寺，之后径自上了一辆马车。
掀开轿帘的时候，车内还有另外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正安然候在那里。正是神都名妓，苏屏儿。
见到陈白衣手臂上的那一抹鲜红，苏屏儿赶忙关切询问，“郎君这伤是怎么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