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青词一向是心软的，看他不舒服，便没再闹了，只是嘟嚷着问：“要让人请太医吗？或着让我的医女先给你看看？”
元清寒简直哭笑不得，心思反而淡了几分，他拍了拍她的背说道：“乖乖睡觉，别乱动。”
祈国的天气对沐青词来说还是太冷了些，便是现在燃着壁炉，她身上也还是透着寒气。
元清寒抱紧她的时候，就像抱着个冰块一般，心下越发怜惜，轻声说道：“你吃的太少了，所以才会一动手就头晕。”
他怀里温暖，沐青词不再挣扎以后，很快就起了睡意，所以只含糊的应了一声，便睡了过去。
元清寒精力比她强多了，一大早便醒了，但年节的时候，重要的事情确实不多，所以他也懒得动，抱着沐青词赖床。
这种温存的时光，总是让人贪恋的，所以沐青词醒了以后，也没急着找他算帐。
元清寒看出她气鼓鼓的样子，只能抚着她的头发，轻声问道：“怎么又和我生气了？怪我没帮你说话？”
沐青词在他怀里挣了挣，没出声。
元清寒简直让气笑了，这小脾气真是让他越惯越坏了。
他无可奈何的说道：“那女人好大喜功，只知道在家里打奴隶，没见过真正的对决，不是你的对手。我当时想，你愿意就出手教训她一下也无妨，不愿意她也蹦不了太久，没必要为这种人生气，乖了！”
元清寒特别喜欢把玩她的头发，细软柔密，手感特别好。
他把玩了一会，又想起昨天她说右手的伤，伸手拉起她的手开始察看，见到虎口那不浅的疤痕，元清寒脸色渐有些阴沉的说：“沐玄英下手这么重？宋圳没收拾他？”
“还好啦，玄英哥哥已经很自责了。”沐青词不甚在意的收回了手。
元清寒脸色彻底有些黑了，看着她，轻声诘问道：“你原谅别人，体谅别人，为什么总这么容易？”
元清寒没说出口的是，他也很自责了，他也很难过了，为什么她的心却总好像还有根刺，总会对他设着最尖锐的防备，只要略有半分不顺她的心思，她便把这根刺竖了起来。
他的话不难懂，言下之意更是浅白，便是单纯如沐青词，也能领悟。
所以她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其实很多事真不愿意再提，但既然他问，她便回了：“因为他们的给的伤，从来没有那么痛。就是手这里割伤了，也迟早会好的，可有些伤，却很难好……因为真的很痛。”
元清寒说不出什么了，只觉得心里酸胀着难受……他就不该问。
沐青词沉默了一下，突然说道：“既然你什么都想起来了，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上辈子，你走的时候，都不与我说一声……”
“还有你说奚辰骗了你，可那么多年，你从来没让人来问过我一句，连个口信都没给过我……”
“我本来不想再问，因为没意义了，毕竟都是飘渺的前尘旧事，可是我想了好久，我还是想知道。”沐青词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哑。
元清寒沉默了一下，他仔细回忆着上辈子的那些年，苦笑了一下，轻声说道：“有些话说出来就像诡辩，总归是我辜负了你，我认，你要怎么出气都行，我再让你捅一剑好不好？只要能揭过这段，一剑不够，两剑都行。”
“你知道上辈子，我是怎么疯的吗？”沐青词的声音很幽冷，说的也很慢。
元清寒根本不敢应，他有些害怕听这个话题，其实不用听，光是想像，便知道她可能经历过什么……他不想听，可是却又不敢阻止她说下去。
沐青词望着他笑了一下，也没打算细说，只轻声道：“这件事的细节，上辈子的宋圳不知道，吴蕊也不知道，想来你也不会知道。”
“但我意识还清醒的时候，最后听到的话，就是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最后说过的话，就是我想问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对你不好吗？”
元清寒望了她很久，只觉得心如凌迟，不由苦笑了，轻声说：“可能你听了也会觉得是诡辩。或着你听了会不太开心，但如果还是原来的境遇，就算重来一次，我也会这样选。”
“我当时一定要回国，我不能接受我们两人一辈子这样被宋昱打压着过日子，我连孩子都不敢让你生，呵呵，可能你想的只是祈祷宋昱早点死，宋圳上位以后，我们能过的好点，但我不会这样去赌别人莫名其妙的善意，我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就一定要回来争一把。”
“当时确定会与我共同进退的只有六哥，他旗下只有那几年募招的九万军士，怀安王在王庭名义上有三十万大军。我带你离开的话，我能把你放在哪儿？六哥的显城？别逗了，只要我们在前方一败，立刻就是乱臣贼子，甚至都不用败，只要大军离开显城，你可能马上就会被显城那些留守贵族杀了，甚至因为你是赵国的女人，会更惨……”
“我也不可能带着你上前线，打战比你想像中的要苦的多，你只是守城几日便会大病一场，而疾行军中连帐子都没有，全是披着甲席地而眠，更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你挑食的，连热水都喝不上……虽然说起来很无能，但当时，我真没有能力保护你，我没有地方能安置你，把你留在赵国，是唯一的选择。”
“至于不告诉你，年年，你太天真了，你知道或不知道，你的反应会告诉别人一切。你不知道我要走，你在赵国人眼里，便是被我抛弃的可怜女人，或许还有人会同情你，会给你留点余地，毕竟你是宋昱赐给我的，并不是你无媒与我苟合，他们不能完全怪罪在你身上。”
“若你知道我要走，却没有报告，你说宋昱会怎么收拾你？别人又会怎么看你？”
元清寒说到这里，声音越发沙哑的说道：“这辈子我能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宋昱病重，宋圳与宋暄是你的父兄，他们一定会护着你……可上辈子我不知道，我并不知道你的亲友愿意为你付出多少，我只能期待他们能同情你一点，愿意帮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