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闯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才发现不是柳月青的声音,细细品来……又是张羽辰!
但这首曲子他却不陌生,讲的是谭记儿丧夫后,孤身一人来到道观,对已亡人不舍的眷恋,抒发内心悲痛的一段唱白。
他知道柳月青对苏远有意,但现今两人却天人永隔……张羽辰唱这段曲子,还真是无心中地,恰巧应了些景。
刘闯听得心里凉哇哇的,想到已故人,不再有任何怒气,反倒是满心愧疚。
坐在床上,安安静静听张羽辰唱完一曲。百种珍重与怀念,齐齐涌上心头。
“哥哥的药水输完了。”张羽辰拿起桌上另外一瓶,“我帮你换上新的。”
“谢张公子。”
张羽辰笑起来像抹了蜜糖,尤其听到苏远说谢他,更是打眼底流出蜜意,“疼吗?我说腿上。”
苏远摇摇头。
张羽辰换好药水后俯下身,压得很低,脸上似笑非笑。苏远偏过头,向后靠了靠。
“哥哥明天是不是不能下床了呀?”他垂下眸子,抬起纤细的手指帮苏远整理衬衫领口。
苏远微微皱眉,紧咬着牙,腮帮动了一下。
“不喜欢我靠你这么近?”张羽辰温热的气息扑到苏远面前。
“张公子……”
他低低笑了声,“哥哥若是明天不能出去,那我便过来,陪着你。”
“陪我做什么?”苏远真有些忍不住了,语气略带嗔怒。
张羽辰依旧挂着乖巧的笑意,理完衣领,手指顺势在苏远喉结上划了一下。
“你!”苏远皱眉。
“哥哥,有人和你说过没?你长得可真好看。”他的手背顺着苏远下颌摸了过去。
“张羽辰!”苏远抬手抓住他手腕,“你究竟要做什么?”
“哈哈”张羽辰起身,“哥哥生气了呢?”
苏远甩开他的手。
“哥哥…”他甜腻腻的叫了一声,皮靴一下下敲打在木地板上,“咚”“咚”“咚”不快不慢。“我听说…你喜欢男人啊…怎么?不喜欢我吗?”
苏远眸子抖了一下,他怎么会知道?
“我还打听了下…柳月青爱唱的曲子。”张羽辰转过身,笑容依旧乖巧,“哥哥,我唱的好听吗?”
“你…你究竟要怎样?”苏远完全看不透他…难道他是戏弄人成性?
“我就是喜欢你呀,喜欢就要多了解嘛。你别这个反应,我会很伤心的…”
张羽辰自幼生活在父亲的强压下,早习惯了用两幅面孔示人。而长期处于几近暴虐的管束中,让他性格变得越发阴暗。
喜欢与讨厌似乎很像,爱与恨都可以用几近相似的态度去对待…
所以,他的喜好,他的喜怒,很少有人能摸得准…
“我累了!”苏远下了逐客令。
张羽辰停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苏远。输液瓶子里还在一连串冒着气泡,速度很快,着急着冲进苏远身体中。
“哥哥在赶我走啊?”他终于把乖巧的笑容收敛,皱了下眉,又歪嘴一笑,“我们慢慢来,明早再来看哥哥。”
接下来的三天,张羽辰从吹响起床号便腻在苏远屋子里,高兴时候唱唱曲,不高兴了便出些刁钻的题目难为苏远,看他左右掣肘,自己则暗自发笑。
而苏远对他真有些没办法,太深的话不能说,太浅的说了张羽辰则全当没听到。
“哥哥。”张羽辰现在已经放肆到直接趴在苏远床上,好在苏远提前有所准备,铺了块床单。“过几天的学习,我们一起去奉天怎么样?”
“我腿伤着,去不了。”苏远正巧也在想这件事,国党军第一次组织中层干部学习,而且名额很少,一个团仅允许去一人。
“我看之前上报的名单上有你啊。”张羽辰扯了扯苏远身上的毯子,“真的去不了吗?”
“刚刚换药你不是也看到了…”苏远皱了下眉,懒得和他多说。
这次学习,上层领导很重视,意欲挑选出军中骨干,加强培训,当然这批人也是今后提拔的方向。
苏远列了个名单,思来想去,还是最先把刘闯叫了进来。
这几天苏远没有出门,自然刘闯也没见到他。只有晚上回到宿舍,会时不时听到张羽辰给他唱曲子听,而且大多数都是柳月青的拿手唱段。
听得刘闯是又郁闷…又怀念…
今天他正带着营里的士兵在靶场练枪,苏远的勤务兵突然跑过来,说旅长有事叫他。
刘闯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心里莫名有些小窃喜,“叫我啥事啊?”
勤务兵:“这个我真不知道。”
“我得先回去换件衣服,他最近本来就不舒服,看我这一身土,不得恶心吐啊?”
勤务兵随着刘闯尴尬的笑了两声,又不是面圣呢,这位还准备沐浴更衣?
刘闯完全没看出别人的脸色,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回到宿舍先屁颠屁颠换了身干净衣服,又屁颠屁颠跑到苏远房间。
会客厅的门是开着的,可卧室门却关着。
刘闯刚要敲门,里面却传来张羽辰一阵脆耳的笑声,“哈哈哈,哥哥,你这个表情什么意思?嫌弃我吗?还是喜欢?”
“不要闹了…”苏远的声音,低沉沉传过来。
“靠…”刘闯攥起拳,“咚咚咚”猛砸了三声,又扯着嗓子吼了句,“报告!”
里面瞬间安静下来,刘闯解开衣领的几颗扣子。才几天啊?哥哥弟弟的就叫上了!
屋门从里面打开,张羽辰抱着膀子倚在门口。目光里满满的不屑,“苏旅长如此文雅个人,怎么带出这样的兵?”
“您还真误会了,我这人有个毛病,听到些难以入耳的东西…就喜欢制造点噪音,好盖过去!”
“呵…”张羽辰冷笑一声,扬了扬头,挑衅的居高临下。
“刘闯?”苏远在屋子里叫了一声,“我有事情和你说,你先进来。”
刘闯没理张羽辰,径直走了进去。
苏远上身穿着白衬衫,依旧是一丝不苟的模样,腿上盖着条淡蓝色的毛毯,右边明显高出一些。
“坐。”他扬了下手,头也没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