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
身边好多人都在慌乱的跑动着，楚良大口喘着粗气，看着良值被推进处理室。营里医疗条件并没那么好，有的也只是些可以应急的东西。
护士出出入入，帘子掀开时能看到良值惨白的脸。
没一会，身边似乎又来了好多人，有人在耳边说了什么，楚良完全听不进去。
输血、取子弹……满眼看到的都是鲜红与雪白……
忽然，一切似乎归于平静，医生低着头走了出来，摘下口罩。
“不……”楚良向后退了几步，“求你们……他还那么年轻……”
哀求像是扎在心上的刀，让人那么痛，但却又那么无用。
“楚营长，对不起……”
素白的布子下，身体还有余温。
初见时是怎样一番光景？
短了些，却已成隔世。
到底该怨这世道，还是该怨人心？
走的都成了孤魂野鬼，活着的…尽是余生折磨。
“楚良…节哀。”刘闯拍拍他的肩膀。
战场上厮杀，眨眼身边就会失去一个兄弟。他们经历过太多，可依旧没学会习惯与看淡。
“狗日的小日本！他们还是人吗？！”楚良双目腥红，拳头捏得“咯嘣”作响，“连自己人都杀……良值做错了什么……他做错了什么……”
没人知道究竟是何原因，但在这个战乱的年代，人命贱得像野草，死了也泛不起半点涟漪。
他紧紧握着良值的手，直到没了温度，直到身体慢慢变得僵硬。
夜里刘闯睡不着，躺在床上像是煎鱼。小日本什么揍性他知道，但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年竟然也如此惨无人道，确实有些超出他的认知。
“妈的…”越想越气，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屋子里绕两圈，反而越发一心难平。
他们俩的事苏远说过，刘闯本打算等良值安顿下来，再去好好寒碜楚良一顿的。当初还把人家当间谍，这回间谍到自己被窝里去了。
可现在…已然没了机会…
两人原本都勾画好未来的小日子了吧？就算战乱，彼此也是个依靠。就如自己和苏远…
想到这，刘闯心里更加不安。
趴在窗子边用力向外张望，苏远房间里的灯似乎还亮着，心中莫名觉得踏实。
鬼使神差走出去，又小心翼翼敲了两声门。
应该没睡吧？出来时也没看看几点了…等一会，如果不开门就算了，他忙了一天，会不会已经睡下？
前思后虑，担心中依旧是期盼眼前这扇门能打开。
好在，苏远从不会让他失望。
屋门打开，里面的人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好看。见是刘闯站在门外，脸上便浮起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怎么？睡不着？”
“嗯……”
苏远让开身，刘闯也没客气，径直走了进去。
这才想起抬眼看看表，晚上十一点半。“苏子，你怎么也没睡啊？”
“在看最近的战报，国际局势越来越紧张了，势必也会影响到我们。”苏远说着，又坐回办公桌前。
他屋子里的灯光并不明亮，但办公桌上的台灯却亮到晃眼，也不知里面装着多少瓦的灯泡。
苏远皮肤很好，在强光下晃得像块羊脂玉。只是他的眼神太令人着急，脸都快趴文件上了，时不时还要用指头点着上面的文字看。
刘闯两步走过去，勾住眼镜腿便拽了下来。
“唉？”苏远猛眨两下眼，没了眼镜看什么都是一团团光晕，“别闹，把眼镜还给我。”
“你这叫恶性循环，开这么亮的灯……眼睛都给晃瞎了……”
“好好好，我调暗一些，你先把眼镜给我。”苏远伸出手。
“不！”刘闯说着，便把桌上的台灯彻底关掉。
苏远挺无奈的，刚看到各国声讨德国法西斯，还没看下面内容呢，这个捣蛋的小土匪便来了。但又想想今天发生的那些事，估计刘闯是心里难受，才会这么晚跑来自己房间。
“那……我们聊聊天？”
“嗯。”
苏远起身，摸着桌子边绕了出去。自己屋子里的摆设心里很清楚，即便看不太清也不受影响，“有点累了，不如……到我屋子里，躺下说吧。”
刘闯也没想坐着说啊，但苏远愿意主动邀请自己上他的床，还真是难为这个洁癖。“好啊。”
进了卧室打开灯，在刘闯面前毫不避讳的脱掉衣服，整理床铺，又倒了两杯水。
刘闯站在一边看得有些傻眼，“苏子，你不戴眼镜能看到？”
苏远的眼神似乎不太能聚焦，淡淡的好像蒙着层雾气，却意外令人觉得格外温柔。
他向刘闯那边走去，觉得差不多到了面前，便将手里的杯子伸过去，“先喝杯水。”
苏远离他至少还有五步远……看来自己是多虑了，感情还是看不见。
“屋子里这些东西放在哪我都记得，看不看得见都能找到。”
刘闯走过去接过杯子，喝了口水，把眼镜递到苏远手里，“别戴了，躺下休息吧。”
关了灯，两人身上搭着一层薄薄的毯子，苏远睫毛忽闪几下，“良值的事，我也有责任，太低估日本人的劣性了。”
“这件事谁都没想到吧，楚良也没想到。”刘闯枕着胳膊，“就是因为太过意外，才让人心里更难受。”
“现今这样的局势，真的很难预料。我们在战场上不也一样吗？”
刘闯没接话，扭过头看着苏远。自己从小摸爬滚打，长到现在才算真正能赖上一个人。从没经历过在乎的人离开，因为在他刚到这个世上时，本应在乎的家人便把他丢弃了。
这许多年，也就八叔的死让他很难过。可八叔又拿什么和苏远比？要是苏远……
刘闯半坐起身，“你答应我，千万不能有事！我不想你离开，我害怕这种感觉，虽然我不懂，但我觉得……你要是离开我，我立刻会死……”
苏远顿时笑出了声，“说什么胡话呢？”他摸索着拉住刘闯胳膊，将整个人拽进自己怀里，“我会好好的，我们都会好好的。等仗打完了，我带你回我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