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拿出棉棒，在刘闯眉骨上轻轻擦了一下。“和梁政委闹矛盾了？”
刘闯“嘶”得抽了口凉气，“不是，今天和梁奶妈去郑村，本来还挺高兴的…哪曾想碰到了一个我以前的手下…”
说到这时他有些尴尬，一个以江湖道义、兄弟连心为口号的总瓢把子，却被自己手下摆了一道。不光彩，应该说是很丢人。
苏远定定站在他面前，“你放走哪些人？他为什么对你下这么重的手？”
“这人叫陈四，跟了我没多久，也就半年左右。”刘闯缓缓开口说道，“他以前干嘛的，我没摸清底。毕竟干我们这行，大多是走投无路，若不是自己有心去查，很多人都会隐瞒以前的身份。”
“陈四曾经去拜过黄昊天的码头，被黄昊天赶了出来…那时候我已经离开小兴安岭，黄昊天正到处抓我，他看过我的画像。后来到南山投奔我，他也没提过这茬。这人手段狠，当年和他走过一批火药，觉得他挺有路子，就留在自己身边…”
刘闯抓了把头发，“哪曾想…这家伙是个吃里扒外的货！那天从南山下来，他就没了去处，投几个柳子都没人要，原来他以前偷了老主家的货，跑到新城，现在东家抓他，走投无路了。得知我要去郑村招兵，便在那蹲着等我。”
“他什么意思？让你保他？”苏远问道。
“我哪能保住他呀？他偷了一批烟膏子，早特么自己抽完了！”刘闯咬咬牙，“这帮烟鬼都是亡命徒…什么时候死了，什么时候才能安生…”
“那他既然求你，为什么还要打你？”
“他朝我要三百银元…说要逃到俄罗斯去。”刘闯顿了顿，“还威胁我说，要是不给…他就写信给黄昊天高密，我俩谁也别好过…”
苏远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叹了口气，“他要告诉黄昊天你躲在这？他有什么好处？”
“他什么好处都没有！”刘闯气得砸了下桌子，“就是恶心人！恶心人你懂吗？他们就是自己不好过，也不让你好过！然后…我一生气，就和他们打起来了…”
“他们几个人？”
“仨…”
苏远眉头紧锁，“他们三个人，你干嘛动手啊，那不明摆着等吃亏？”
“大哥！”刘闯心里的火气还没灭，“这帮人就是猪狗不如！我养了他们半年！就算什么都给他，好歹让他们吃上口饱饭吧？现在逼着我要钱！我TM上哪给他弄三百银元？不给就要写封信跟黄昊天高密…那家伙是什么手段，你不了解…”
刘闯光想想都觉得脊背发凉，“黄昊天不会来抓我，但会暗地里弄死我…甚至这帮兄弟…”
“没你说的那么恐怖，你先别紧张，小闯。”
“我不能不紧张…以前也有偷跑的。抓回来时已经被卸了一条腿，他当着全寨子人的面给那人灌硫酸…直吐血泡泡…连带他们老大都一起杀了。”
苏远拍了拍刘闯肩膀，“如果你把钱给陈四，他是不是就不会告密？”
“他是这么说的…”其实刘闯心里也没底，这帮人靠不住，可是如果不给，他一定会去高密。
“小闯，你听我说。先把这个陈四稳住。”苏远的声音很沉稳，一字字慢条斯理说着，“你现在毕竟在军营里，别人想拿你怎样并不容易。而你要做的，不是畏惧过去，应该抬起头，向前看。”
刘闯盯着苏远，“向前看？怎么向前看？”
“在部队里努力做出自己一番成绩，有军衔，有地位，做个名号响当当的人物，到时就算是黄昊天知道你的身份又能怎样？立稳脚跟，你立得越稳，他便越难动你。如果以后真能混出点名堂，他甚至会像你如今怕他这样去怕你。”
刘闯愣愣的看这苏远。
“上次你和我说纹身的事，我就想到了这点。毕竟他近些年投靠日本后做的勾当你不曾参与，在部队里好好表现，戴罪立功，以后你也不至于怕他，我也会为你说情。所以小闯，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向前看。”
向…前看？刘闯品着这几个字，自己来到军队里，就是为了甩掉土匪的名声和命运！他再也不想和这些泥巴里打滚的人有任何瓜葛…
自己现在怕黄昊天不假，但就如苏远说的，如果某天也当上了团长，甚至更高的位置…黄昊天想动自己也难。
“苏子…你说的对！”
“嗯。”刘闯能听进去这些话，苏远也跟着松了口气，“你先等我下。”
苏远转身进了屋。
刘闯自己坐在椅子上，如果好好表现，在部队里闯出点名堂，手下有兵有武器，就算黄昊天找上门也不怕。反正以前自己也没做过什么缺德事，再说…还有苏远，苏远会一直帮着自己的吧…是吗？
他心里，竟然莫名其妙的，开始对苏远产生了一种…依赖感。
苏远没一会走了出来，手里拿着规规整整三条银元棒子。“这个，你明天就拿去给陈四。”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刘闯没敢接。
“放心，不是公款，这钱都是我自己的。”苏远直接塞到刘闯怀里，“你先拿着用，算是我借给你。”
“不行不行，这也太多了…你个团长怎么有这么多钱？”刘闯还是没敢接，直接放在了桌上，“我好不容易要改邪归正，可不能再犯什么错误。”
“你还挺注重自己名声。”苏远笑了笑，“这是我母亲厂子里的分红，早年建厂时我入了股，每年都会有些分红。”
“我操！有钱人！”
苏远敲了下刘闯脑袋，“今天已经说了三次脏话，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没提醒你，你还没完了。”
他又把钱塞到刘闯手里，“放心拿着用，正儿八经的干净钱。”
刘闯看了看手里没拆封的三大条银元，沉甸甸的，说不出的感谢，“我一年军饷才十六块银元，这得还二十年呢，你放心借给我？”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刘闯自己那早就没钱了，给苏远买药时都花光了。他刚刚还在想找营里的弟兄凑，但三百人估计也难凑出三百银元来。这个钱，对于他来说真的很重要，“谢谢你，苏子…”
苏远又重新拿了根棉棒，“我最近不是在搞步炮组合进攻方案吗？过段时间军区领导都会来观摩，你在你们营里找几个身手好的弟兄，这次就由你们来完成。”
“啊？”刘闯惊得下巴差点掉了，“不是让特勤小队上吗？我们…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