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谈话渐渐变得有些沉重,刘闯用脚尖轻轻碰了下苏远,“外人都只知道我从南山上来,以前是东飘西晃的小混混,没人知道黄昊天的事。”
苏远皱着眉,隐瞒不报,万一有天东窗事发,谁都脱不了干系。但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被自己推出去,这种事他绝对做不出来。
也许让刘闯好好表现,以后能有个机会戴罪立功。毕竟他跟在黄昊天身边时年纪还小,后期那帮山匪有些大行动,他都不曾参与。
“我去……帮你拿早饭吧……”刘闯起床开始穿衣服。
苏远也抱着手臂下了床,缓缓扭动一下,已经好了很多。
“用不用我今天带你到城里看看?”
“不用了,一大堆事等着我。过几天还要调过来一千多人,我们也在各处自己招兵,还要准备一个月后的观摩。”
苏远最近的确挺忙的,忙得都没怎么教他识字。“嗯,梁政委还说下午让我拉他去旁边的郑村,要在那也设个招兵点。”
“好,到时开车小心些。”
刘闯端过来早饭,看到苏远今天穿上了军装,即便左臂吊在胸前,也一点不影响他那逼人的英气。“今天要出去?”
“在屋子里憋太久了,浑身不舒服。今天去办公楼吧,离得也不远。”
苏远坐在桌前,一边侧头看报纸,一边喝粥。热粥的水汽时不时蒸到眼镜上,他会下意识偏偏头,但眼睛却丝毫离不开桌上的报纸。
“那个……你怎么近视的啊?”他已经把自己的老底交代完了,苏远还没说呢。
“我这不是近视。”
刘闯歪头瞧着他,一副他把自己当傻子看的表情。
苏远放下手里的勺子,“小时候脑袋磕了一下,伤到视神经,戴眼镜算是纠偏,严格意义上说,我不是近视。”
“啊?”刘闯有点迷糊,“磕一下?磕一下能磕成一千五百度?”
“以前没这么严重,八九岁时好像才一千度,这几年尤其涨得厉害。”
这东西还会涨啊,那……会不会瞎?
这是刘闯脑子里此时窜出的第一个问题!他一直盯着苏远,话到嘴边也没敢问出口。这话太难听了,连他都觉得难听,何况是苏远呢。“以后……还是多注意着点。”
“嗯。”苏远拿起勺子,把碗里剩下的几口粥喝完,便披上大衣,两人一起出了门。
等他再一抬头,已经是晚上八点。刘闯今天很出奇,从早上分开后,居然到现在都没出现过。
苏远看了看窗外,天已经黑得糊成一片,风顺着窗户缝吹进来,“呜呜”直响。他披上大衣,准备回宿舍。
今天梁政委没来汇报招兵情况,刘闯也不见影,难不成两人出去时,发生了什么摩擦?
想到这,苏远的脚步急了几分。
到宿舍楼前一看,刘闯房间的灯亮着,拉着窗帘。按理说,他早应该回来才对,只是不到自己那去露一面,不大像他的风格。
苏远急忙走进去,却发现房门关着。他站在门口听了好一会,里面没有动静。
一营长出来准备去查岗,赶巧看到苏远侧着头在刘闯门口偷听。先是吓了一跳,心想……现在已经对个人核查这么严了吗?都到趴门缝的程度了?
“咳,干嘛去啊?”苏远急忙站得笔直,一脸波澜不惊。
“报告团长!”一营长敬了个礼,“我去查巡防岗哨。”
“哦,他在吗?”苏远向刘闯房间偏了下头。
“我……不知道啊,没看见……”
“嗯,那你去吧。”
“是,团长!”一营长又敬了个礼,急忙小跑着出去。
苏远敲了敲门,“刘闯?”里面没动静。他等了一会,轻轻扭了下把手,门没锁。
打开道缝隙向里瞄了一眼,刘闯正弓着腰坐在床边。
“你在呀?怎么不应声?”苏远直接推门走进去。
“找我什么事?”刘闯语气并不和善,将头侧向窗外,没正眼看苏远。
吃了个冰凉的后脑勺,苏远有点尴尬,“也没什么事,这不想教你认字吗?”他觉得刘闯似乎不大对劲,在刻意躲着自己的视线。“你……怎么了?”
“我没事,你出去吧。”他还在闪躲着,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模样,头不断向下沉。
苏远眼珠一转,“哎呦……嘶……呃好疼……”
刘闯听到这两声,“啵楞”把头转了过来,“怎么了?胳膊疼?”
“哈哈”苏远脸上笑着,看他被自己逗得一激灵。但看到刘闯转过头的一刹那,他的表情瞬间僵住。
眉骨上一道口子,嘴角也是淤青,另一眼睛里充得血红。
“谁打你了?”苏远立刻走上前去,刘闯伤得不轻,看这架势,身上许是也有伤。
“你胳膊……”
苏远拍开他的手,“我是逗你呢!倒你是,怎么搞成这样?”
刘闯低下头,没说话。
“走,我带你去医务室。”说着,拽起他的手。
“我不去。”刘闯向后用力一坐,死死拖住苏远。
他不想去,觉得自己现在这模样,被任何一个人看到,都是件丢人的事。
“你这样伤口会感染的,而且眼睛充血了,你知不知道?”
“我说了我不去!”刘闯用力将苏远推了出去,又一屁股坐回床上。
苏远看着他,又瞧了眼椅子上的军装,都是土,乱糟糟一团堆在那。“那去我房里,我那有碘伏,给你擦擦。”
他又上前拽了下刘闯,刘闯没动。
“怎么?还让我扛你过去啊?”
刘闯皱了皱眉,站起身来。
两个房间只隔几步远,但虽然只有几步,刘闯却走得歪歪扭扭,想必腿上也有碰伤。
苏远回手关住房门,进屋拿来碘伏和棉棒。“不准备和我说说吗?怎么弄的?”
刘闯的喉结动了动,良久却只是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