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闯自觉没脸再见苏远，直到临行时，也只是匆匆与他道了个别。
学习地点设在奉天郊外演习场，共计报名一百八十人左右，来参加培训的大概一百六十人。
第一天是开班训话，刘闯没瞧见张羽辰的影子，倒是领教了他父亲的大嗓门。而且相较来说，他更喜欢张军长的豪爽与直白，和张羽辰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你们呀，都他娘的好好干！”张军长挺着个将军肚，中气十足，“咱们不扯那些没用的，只要把仗打好，你们想要啥我给啥！票子、女人、美酒！应有尽有！”
张军长点着手指，“但前提是仗要打得漂亮啊，不漂亮你们也不好向我开口嘛！咱们以前打仗，冲进去一万人，连死带伤，回来后胳膊腿健全的不到三千！这是什么概念？你把兵带成这个样子，伤亡率这么高，你好意思和我老张开口要票子，要女人吗？”
“你也不好开口！是吧？”张军长皱着眉，“我们呀…太缺乏战场上致胜的东西啦！所以办了这个培训班，至少知道怎么打伤亡率小，怎么打能攻破对方防线！不能再一声号角死命冲，子弹可比人跑得快，人墙式作战是傻子打仗！”
“好好学！好好干！等你们凯旋，我为你们接风！票子、女人都是你们的！”
张军长一抬手，底下掌声雷动，刘闯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给你女人，你要吗？”身边突然挤过来个人，低声问了句。
刘闯一回神，张羽辰居然坐在了自己身边，“你怎么来了？”
张羽辰眉毛一挑，“我本来就在啊，只不过火车晚点了而已。”
他是昨晚从新城坐专列过来的，今早到的奉天。
接下来便是各种领导各类训话，全部听完已经是中午。
散会后领导先离场，张军长走到张羽辰身边，戾目瞪了他一眼，“小兔崽子！又迟到？！别给我吊儿郎当的不务正业！”
张羽辰则挂上一惯乖巧的笑容，似要把他父亲眉目里的尖刀含在自己酒窝中。“知道了，爹。”
刘闯横了一眼，他很是看不惯张羽辰，散了会便立刻从他身边逃离。
“跑那么快干嘛？”张羽辰则抱着膀子晃悠在他身后，“哥哥可是让我多关照你。”
刘闯冷笑一声，“劳您费心了，还真不需要。”他不想和张羽辰瓜葛太多，这家伙看着阴损，要说明着干他还真不怕，但要是背后玩些弯弯绕…刘闯还真不擅长。
一帮子人看到张羽辰便蜜蜂采蜜般围了上去，阿谀奉承的话传得比刘闯脚步还要快，紧着跑都躲不过。
来到食堂，已经有不少人，好多都是以前军校的校友，三三两两，只有刘闯一个人显得有些孤单。
排着队打好饭，张羽辰也群星围绕的走了进来。
刘闯端着盘子，准备绕到另一边，却被张羽辰从小过道堵了个正着。他抬头瞧了一眼，侧过身，没打算正面冲突。
张羽辰也侧了下身，刚刚擦肩而过，他却突然推了刘闯一把。
刘闯没吃住力，一盘子连菜带饭掀个底朝天…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张羽辰皱了下眉，冷笑一声便转身走了。
“操！”刘闯衣服上淋了一下汤汁，再一看，干货都扣在桌前坐着的一位老先生身上…
老先生穿着件藏蓝长袍，气得胡子都要竖起来了。
“老大爷，对不起啊。”刘闯忙道歉，又蹲下身子，将长袍衣摆上兜着的饭菜扒回自己盘子里。
老先生拍了下桌子，“你叫什么？怎会如此鲁莽？还满嘴脏话连篇！”说完怒而起身，身上没捡完的残渣掉了一地。
“唉唉唉…”刘闯本想着全收拾到盘子里，至少地上不会脏，哪成想老头气得站起来，抖得到处都是…“老头…你又不是没看到，我也不是故意的呀…”
他无奈，站起身瞧了瞧自己，“我不也弄了满身油。”
老先生背着一只手，虽然前摆上糊了大一片汤汁，但丝毫不影响他威严肃穆的形象，“莽撞！不懂规矩！”
“你这老头不讲理啊…”刘闯叹了口气，“刚刚是张羽辰推我。”
“何故强调他人之错？不知悔改！”老先生的饭看样子也没吃几口，现在气得干脆离开座位，“你叫什么？哪个团的？”
刘闯一听这语气…估计眼前的老头不简单，至少应该是这次教学的老师。
便忙放下盘子，笑眯眯的用手帮他掸掉身上的大米饭粒，“您别生气呀，我莽撞和我们团也没关系，是我自己不上进…您这么大年纪，再气坏了身子可划不来。等回头把衣服脱下来，我帮您洗干净，保准和新买回来的一样！”
“哼！”老头一扭脸，根本不吃这套，“油嘴滑舌！更为遭人厌恶！”
“不不不，我嘴笨，人也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和我计较…”
旁边渐渐围过来些看热闹的人，有的在组合作战演习上见过刘闯，便低声窃窃私语，“这不是混成旅一团的刘闯吗？”
“据说是土匪出身…”
“难怪呢…”
“苏旅长手下？完喽完喽…”
老头听到苏团长手下，立刻眉毛胡子一起翘！“你是苏远带出的兵？”
刘闯咧着嘴，哼哼哈哈，心想自己又给苏子抹黑了。
老头见他这般吱唔样，直接宽袖一甩，“孽障！越发没了规矩与管束！”
“唉…老头…你别生气呀！我真帮你洗衣服！”刘闯追了上去。
人群中走出个中年人，对老先生鞠了个躬，“苏教授，不如您先回房间，学生一会把午饭给您端过去。”
“不必了！”
老头腰杆笔直，迈开步子走出食堂。
刘闯呆立在原地，擎着手，油滋滋一股恼人的味道。“苏……教……授……那岂不就是…苏子他爹？！”
完了完了…走之前刚惹了儿子，到地方又惹了老子！
刘闯看着自己满身狼藉…真想一头撞哪儿，然后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