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折腾到五更半夜，就连苏远那么个自律的人，今早也没能如往常般按时早起，恍恍惚惚睁了下眼，却又被刘闯拉过胳膊，拽了回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两人被一阵杂乱的敲门声，还有慌张的喊叫惊醒。
“苏远！苏远！你在不在啊？！”陈子斌一边砸门一边大叫，“你家工厂出事了！”
苏远脑子还有点浑浑噩噩，但后面那句他确定自己听清楚了。“怎么回事？”
回手摸过眼镜，还来不及穿好衣服，便急忙跑过去打开屋门。
“你可真行！”陈子斌跑得差点断了气，“昨天出来也不和家里说一声？要不是今早我家伙计看到有人在工厂闹事，怕是您这位大少爷什么都不知道呢。”
苏远忙提起裤子，“别说那些没用的，究竟发生了什么？”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听说是拖欠几个工人的工资。但不知道为什么，码头上好多工人也跑到你家工厂去闹事了。”
苏远听得一头雾水，“码头上的工人？我们家又不和码头上的打交道，为什么他们会来闹事？”
苏远母亲的纺织厂一直以来全部雇佣女工，解决当地很多妇女就业问题。本来做的就是件半慈善的事，拖欠工资绝对不可能！
而且若是工厂里有什么问题，关上门自己解决就好。现在扯上码头工人，只怕另有隐情。
“开车了吗？快带我过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到了工厂才能弄明白。
“开了，快走吧。”
“哎，等等我！”刘闯两条腿疼得合不拢，穿裤子穿了好半天。“这种事我有经验，带上我不吃亏。”
三个人急匆匆赶到工厂，门口已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好多壮汉赤着膀子，手里拿着木棍，不断敲打工厂大门。
“我们都是社会最底层的人！被你们这些资本家欺负！干了活不给工钱！”
“对！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要不你们厂子就别想要了！”
“都砸了！砸了卖铁！还我们血汗钱！”
刘闯皱了下眉，这帮人绝对不是给工厂做工的，跑这来是几个意思？
他瞧着旁边有位大爷帮衬着喊“是”，便对苏远使了个颜色，让他们先到边上等着，自己则凑过去和老大爷搭上了腔。
“大叔，今儿这是怎么了？我看你们应该不是这个厂子里的吧？”
老大爷一看就是老实人，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心眼。
转头打量刘闯两眼，估计瞧他也不是好人……便将头一歪，“一早上把头把我们叫这来的，说这里中午供饭。”
“供饭？”刘闯笑了两声，“那今儿你们不开工了？”
“哪有工可开啊？最近行情不好，吃饭都成问题。”
“哦……”刘闯以前也干过力气活，都是分帮结派的，有时运气不好或者领头的没实力，半个月不开张是常事。“所以……就跑这来等着吃午饭？”
“嗯，把头说他家妹子在这做工，干了两个月没给钱，让兄弟们帮忙出头。”老大爷小声说道，“还说……晚上能给分点钱呢。”
“哦……”刘闯立刻明白，这都是些老套路，看来苏子母亲应该是得罪了什么人，而现在有人花钱找人来报复。
他冲老大爷笑笑，“你们把头是哪位啊？我今天也没着落呢，想跟你们混一顿。”
“就那个！”老大爷抬手一指，大门口喊得最凶那位。
“谢了。”
刘闯绕过人群，找到苏远和陈子斌，“你家是不是结过什么仇啊？或者……有对手？这明摆着是来闹事，一直关门躲在里面也不是办法。”
“结仇？应该没有。”苏远细细想了想，“但我听母亲说起过，去年这边开了另一家纺织厂，好像是日本人背后投资的。他们还找我母亲谈过，想要收购她的工厂，母亲当时便拒绝了。”
刘闯眼珠一转，“这样……你们现在去警察署，就说这边有人闹事。这里我会处里好！我们分头行动！”
“你要干嘛？”苏远拉住刘闯胳膊，“别乱来。”
“放心，我呀……也是劳苦人民！”刘闯推了下苏远，“你们快去吧，别担心我。”
说完，刘闯便一转身，挤进人群里。
“大当家的！”他冲着最中间那位大喊了一声，“大当家的！您真是为我们这帮小弟着想！听说大当家的妹妹在这做工没给工钱？这老板也太缺德了！”
把头转过身，瞧了刘闯一眼，“对！所以今天我就是带着兄弟为我妹子讨公道的！”
“这个公道必须讨！”刘闯挤到最前面，用力晃了大门两下，“欠钱不还，躲在里面算什么英雄？！现在人家亲哥哥都杀到你们门口了！还不快出来？”
大家被刘闯一鼓动，闹得便更大声了。
“我们不是来吵架的！就是为了讨公道！”刘闯继续高声喊着，“你们以为不出声就能解决问题吗？明天会有更多人为他妹子出头的！”
“对！”把头也跟着喊了一嗓子。
刘闯在人群中里看了个遍，都没发现所谓他妹子的身影，“大当家的，您妹子呢？让她出来，把事情给大家说说清楚。”
把头明显没准备这茬，被刘闯一问，先是怔了下，“她身子不舒服，没来。”
“没来？”刘闯夸张的大喊一声，“那你妹子叫什么？用工合同总有吧？这么多兄弟跟你一起来讨公道，被别人说成闹事，万一再进了局子……那可不好了。”
底下开始窃窃私语。
“现在工厂门被大家堵着，里面的人出不来，也说不清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还在这高喊什么砸了人家工厂！没凭没据，砸完了是要坐牢的！”
总把头揪住刘闯，“你什么人？我们要干嘛用你指手画脚？信不信先打你一顿？！”
“打我一顿？我刚刚可还帮着你说话呢。”刘闯凑到总把头耳边，小声说道，“闹事……也得把功课做足了，你这样……是犯蠢！”
“妈的！”壮汉一挥手，铁锤似的拳头奔着刘闯脸上砸了过来。
一群人跟着蜂蛹而上，刘闯捂着脑袋蜷缩在地上，心里念着，苏远！你们怎么还不来？！
一连串的警哨声终于在不远处响起，闹事的人立刻四处逃窜。但有个人，从开始便一直站在角落。
“刘闯？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