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赶到时，恰巧瞧见一帮人围着刘闯拳脚相加，在场的因为刘闯那几句问话，没人再敢喊克扣工钱的事。听到警笛声，能跑多块跑多快，一大帮子人像受了惊的蝇，“哄”一下散开。
刘闯翻身躺在地上，长长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苏远及忙上前搀扶。见他嘴角挂着点血迹，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干净地方，全是脚印和泥土。“哪里受伤了？”
“我没事，这帮人啊，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工厂大门打开，苏远母亲和一众女工走了出来。刘闯刚刚那些问话她都听到了，不管怎么说，能够不计前嫌帮她赶走这群人，她心中自然很是感激。
警察抓到三个跑得慢的，又带刘闯和工厂里的人回去录了口供，直到傍晚才从局子里出来。
“果然是华洋纺织厂干得好事，可日本人都走了，他们场子眼看就倒闭了，现在为什么又出来闹你家啊？”刘闯听了那几个码头工人的供词，还是有些搞不明白。
“听说，给这家工厂挂名的也不是什么好人，日本人虽然走了，但是厂子里的东西还在，他们如果靠些手段搞垮我们这边，赚点钱应该没问题。”
“唉，说到底，就是为了钱不择手段呗。”
苏远见刘闯肩上还落着些土，便抬手帮他掸了一下。
“嘶…”
刚刚被圈踢的时候，也不知哪个下死手的，瞄着他肩膀狠狠砸了一棒子。现在不动都疼，碰一下疼得膀子像要掉了一般。
“怎么了？”苏远紧张的扶住刘闯胳膊，“是不是受伤了？你别硬抗。”
刘闯转头露出颗小虎牙，“没事，在地上滚的。”
“前面就有诊所，我带你去看看。”
“不用不用。”他拉开苏远的手，“还是早点回你家吧，伯母说晚上给我做好吃的呢。”
苏远怔了下，“我怎么没听到？”
“嘿，单独和我说的呀。看样啊，估计今晚不用出去住了。”刘闯高兴的蹦跶两下，发现自己被踹得浑身疼，不免老实下来。
但走了几步，又觉得开心像吃到蜜，“今天这顿揍，没白挨！”
“你呀，以后不要这样激怒他们，要懂得先保护好自己。”苏远说完瞬间觉得心里有些愧疚，“不…也不怨你，是我不该离开。”
刘闯哪听过这样柔软到心窝里的话，耳垂先是红了，嘴角又不觉微微上扬。
晚上家里做了一大桌子菜，说句实话，口味并不是刘闯喜欢的，桌上聊得话也不是很多，甚至一顿晚餐仅吃了半个小时左右。
但他心里很高兴，觉得自己又向苏远家那道门迈进了一步。
夜里苏远帮他擦红花油，疼得刘闯吱哇乱叫，叫得苏教授来回在房间里踱步。好在两人门窗都开着，否则只怕他老人家会去砸门，再告诫他们轻点…
去工厂闹事那帮人再没出现过，警察局那边也没什么消息。不过听说已经把人放了，毕竟没造成实质性的损失。
所有人都以为一切归于平静，刘闯也在苏远家赖了六天，两人已经开始规划回东北的日子。
可就在第七天晚上，一家人才坐在饭桌前，便有人砸开了苏远家的门。
二十几个壮汉一窝蜂冲进小院子里，前面几个人腰间还别了把枪。
“呦，我们还真是赶得巧啊。”为首的戴着顶帽子，遮住半边脸，瞧不清模样，“正好爷们们还没吃呢！八叔他副官…你也不招呼两声？”
一句问话，刘闯整个人像被泼了桶冰水，八月的天气里，盗出一身冷汗…
八叔…八叔？
他们是谁？怎么会…
这是南边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哈哈”那人的笑声让刘闯头皮发麻，几步凑到眼前，“混得不错呀，你这忘恩负义的狼崽子！”
刘闯僵僵的转过脖子，抬眼看去，那个每每在噩梦中会将他惊醒的脸…真真切切出现在了眼前…
“大…大当家的…”他脑子像不过电般，呆愣愣叫了黄昊天一声。
“你他娘的还认我这个大当家的吗？”
黄昊天从腰间拔出枪，苏远立刻护在刘闯身前。
“别紧张…帽子太热。”他用枪管戳了戳头皮，又抓起桌上一根鸡腿撕咬起来。
二十来个人将刘闯他们四个围在当中，苏远瞧了瞧，一共五个人带着枪，“你们来干嘛？要是叙旧，不如到外面找个酒楼。以前刘闯欠下的，多少都好说。”
“不愧是有钱人家啊，说话都这么大气！”黄昊天咧嘴露出个大金牙，笑得要多丑有多丑。“要是你说这是好说，那不如我就来开个价。你们的妇女纺织厂，我要了。不白要，给你们五百银元。”
“这个不行！”苏远母亲立刻反对。
刘闯总算从惊愕、畏惧还有多年来的噩梦中缓回些神，他拉开苏远，站起身来。“当年我从寨子里逃走的，今天你要想带我回去，我就跟你回去，和他们都没关系！”
“你算什么东西？”黄昊天抬脚踹在刘闯小腹上，“要你天天给我倒夜壶啊？呸！吃里扒外！”
刘闯跪在黄昊天脚下，苏远要上前，被他拦了下来。
今天黄昊天是奔着自己来的，他这人有多心狠手辣，刘闯最是心知肚明。“我和他家什么关系都没有，用我来威胁他们，你太瞧得起我了…”
“哈，前几天我还以为你是他家的看门狗呢。”黄昊天捏住刘闯的脸，“我花钱找些去砸砸门，没想到却被你这条狗咬了。”
他拍拍刘闯脸蛋，“但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连他家的看门狗都不是！”
“你…”苏远捏住拳头，“前几天就是你们的人闹事？今天居然又敢闯进我家来？难道你不知道，天底下还有种东西叫王法！”
“王法？”黄昊天瞪着眼，眼白纵横几道血丝，“小伙子，你是不是不知道，还有种东西…它叫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