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没一会便来通知手术,苏远躺在手术室里,眼镜摘了下去,只能看到头顶亮到让人发晕的无影灯。
麻药紧缺,本应该是要全麻的,最后只能凑合着麻半边身子。
刚刚自己在病房里还和刘闯开玩笑,现在当真躺在这了,心里还真有些没底。
皮肤被划开时苏远还有知觉,不大疼,但能明显感受到在手臂上划了一下,接着还补了几刀。
医生在开口处翻动肌肉,对接错位的骨头。
“作为一名男同志,你的骨头有点细啊。”
“呵…是吗?”苏远尴尬的回应一声。
这种感觉挺奇妙,一帮人血淋淋的在你胳膊上拆骨翻肉,冷不丁来一句“你骨头有点细”。听着…挺瘆人的。
没一会护士又拿出个电钻,举到苏远面前,“会有些噪音,别怕。”
电钻的声音很刺耳,还带着烧焦骨头的味道。苏远被震得整个人都在床上晃,还好半边身子是麻的,要不他都想直接起身走人了。
电钻钻了好久,至少有五个洞,甚至更多。接着就是拧螺丝…拧不进去还用锤子砸几下。
“哐哐”响,像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苏远觉得,这个手术用全麻,完全是为了顾及病人的感受,听着一帮人在你身上跟拆房子似的又钻又砸,没点好心理素质,能直接吓晕过去。
钢板安好,医生开始缝针。线从皮肉中穿过,能感觉到阻力。
“我们骨科医生就是木工。”医生看苏远还挺清醒,又打开了话匣子,“你这是小活,跟修凳子腿差不多。”
“但我的骨头还没凳子腿粗呢,是吧?”
“哈哈”医生笑了下,“的确。”
手术很成功,拍了片子,骨缝对接的很好,钉子一颗颗扎在骨头里,看得刘闯心疼…
苏远从手术室出来时很虚弱,但撑着一口气也要回营里。医生嘱咐说手臂要吊高,因为没有消炎药,吊起来末端循环会好些。还说麻药劲估计再有三四个小时便会过,到时候如果疼得厉害,就吃几片止痛片。
医院里止痛片也不多,只给苏远开了三粒。
苏远躺到自己床上时,已经是晚上九点。累,身子乏得厉害,还发烧,烧得他头晕。
刘闯从医务室拿来个架子,把苏远左手吊了起来。军医给他吃了一大堆药,乱码七糟的,但好像没几样是有用的。
“你回去吧。”苏远闭上眼,没盖被子,而是直接躺在床上。
“医生说了,你需要陪护,我在这陪着你,你睡吧。”刘闯看了看苏远的卧室,很干净,床边有个衣架,挂着一身丝滑滑的衣服。
他的床是双人床,挺大的,但看得出另一半平时应该不会动。卫生间在卧室外面,走过去有一小段距离。
苏远没睁眼,“我的房间…不喜欢外人进来。你还是走吧,有事我喊你。”
刘闯知道他这人讲究多,而且卧室里连把椅子都没有,自己总不能在他面前站一晚上吧…“那行,你小心些,要是胳膊疼得厉害就叫我。”
“嗯。”
刘闯一走,苏远便挣扎着坐起来。不换上睡衣他睡不着,身上这身衣服穿得他浑身发痒,早就忍受不了了。可是一坐起来,头便开始晕,出了一身冷汗。
费了好大劲把衣服换好,又觉得小肚子憋得难受。扶着墙走出去上了趟厕所,转身出来时便觉得眼前发黑,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苏远扶着墙站了一会,胸口憋闷的喘不过气,一抬眼,黑了半边天,紧接着腿下一软,便天神不觉。
刘闯出来后一直放心不下,医生已经说过,这几天苏远的情况可能会不稳定,身边需要留人照顾。
他回到房间便坐在床上竖耳朵听着,生怕苏远有点什么事自己会听不到。
直到屋子里“咚”一声响,担心的还真发生了。
刘闯急忙跑出去,猛劲砸门,“苏远?苏远!你怎么了?快开门啊!”
王顺听到外面的声响也打开了屋门,看刘闯急得像火燎头发似的,“怎么了?”
“苏远可能晕倒了…”刘闯用力掰了几下把手,屋门是从里面被反锁的。
“团长受伤了?”王顺不了解情况,但看刘闯的样子,事情应该不小。
“对,快帮我把门撞开。”
两个人一人一下,又猛踹了几脚,门框被撞变了形,这才“吱呀”一声打开。
进门一看,苏远趴在地上。
刘闯忙把他扶了起来,晕倒了,身子上很烫。
王顺又帮忙把苏远扶回床上,忙活了一会,这才离开。
刘闯盘腿坐在苏远身边,用手撑着下巴,瞪眼盯着他。
苏远穿着刚刚挂在衣架上那间丝滑滑的衣服,抱起来时手感很好,除了有些烫。
他看了看地上放着的夜壶和立在一边的坐便凳,都是刚刚军医给拿过来的。
向上帮苏远拽了下被角,“你说你…上厕所就喊我一声嘛…我不都说了有事叫我?唉…要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这样…我以前一直以为当兵的都高高在上,没有一丁点人情味…但你不是…”
刘闯在苏远身边坐了两个多小时,他的床很软,有种吸引人躺下去的魔力。
苏远再睁眼时,是被活生生疼醒的。好像手术时医生那“哐哐”几下大锤都砸到他胳膊上一样,骨头似乎断成了几节。
“呃…啊…”他动了动身子,胳膊被吊着,拽得肩膀都跟着一块疼。
“你醒了?”
身边居然有人?!
苏远吓得在床上弹了一下,扭过头,居然看到刘闯躺在自己身边!
“你怎么在我床上?!”苏远烧着,嗓子都哑了,突然大喊一声,好几个破音。“咳咳咳”
“不是…你别激动啊…”刘闯直接盘腿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