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平时最讨厌这种聚会，所以很少出面。今天也纯粹因为陈子斌，许多年不见，老朋友的面子还是要给。
进大厅差不多四十多分钟，舞池里基本没人，所有人都围在苏远身边，像看宝贝似的，里三层外三层，顺带把刘闯也围了进去。
他此时倒没觉得尴尬，因为人太多了，都关注着苏远，没人瞧见他。索性一转身，溜出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舞台上又吹又唱，跳舞的小姑娘很漂亮，裙子穿得够短。只是此时鲜有人欣赏，都去欣赏苏子了。
刘闯撑着下巴，也没什么心思，“一帮没见过世面的…就该让你们见见他甩马鞭，瞪眼骂人！看你们还往不往前凑！”
服务生举着托盘，端过几杯洋酒、红酒，在刘闯面前一鞠躬，“先生，请。”
刘闯楞了一下，看盘子里少说七八杯，“都给我的啊？”
服务生也楞了，“呃…如果先生需要的话…”
“哦…”刘闯不懂这的规矩，进来时候看好多人手里拿着杯子。但不曾想小服务生竟然如此有眼力，一眼就看出自己酒量好了！“那你把盘子放这得了。”
服务生不失礼貌的笑了笑，一杯杯把酒放在桌上，三杯红酒，四杯洋酒，“先生请慢用。”
红酒刘闯喝过，洋酒还真没尝过，端起一杯闻了闻，“这什么味啊？”一口喝了进去，虽然挺辣，但没那么难入口，所以一杯接一杯，连着把四杯都喝完了。
苏远总算应付完一大帮好奇的人，再一转身，刘闯不见了。
“人呢？”
“啧，你这眼神…那不在那坐着呢嘛？”陈子斌向角落一扬头。
苏远走过去时，刘闯正端着第二杯红酒，一边神色迷离的看着他，一边一口口喝着。
“你…”苏远看着满桌空杯子，“你怎么喝了这么多？”
刘闯也挺委屈，“他一下给我端来这么多啊。”
苏远有点崩溃，“人家是让你拿一杯，你可好，连盘端了…”
刘闯挠挠头，也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果真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红，小声说道，“你不在，我也不懂啊…”
没一会，陈子斌端来两杯香槟，递给苏远一杯，低头看到桌上的空杯子，也被惊得挑了下眉，都差点忘落回原位，“小兄弟好酒量！阿远可真不是你的对手。”
苏远“切”了一声，“谁没事比酒量啊？”
“那比别的你也不一定能赢啊。”陈子斌笑嘻嘻的说道，“例如…枪法。”
苏远叹了口气，“陈子斌，你是来揭我短的吧？”
“我枪法还不错。”刘闯以前用土枪在林子里打野兔，一打一个准。
“看看，你俩这就叫互补。”陈子斌拍拍苏远肩膀，“你不喝酒，刘闯酒量惊人。你枪法不行，人家枪法不错。还真…”
“闭嘴！”苏远急忙打断，“在这呆几天？有空去我那坐坐。”
“原计划三天，估计要延长，应该有时间去你那。”
“行，那你现在该干嘛干嘛去吧，别在这杵着了。”苏远回手推了一下，他真担心这位嘴上没边的发小又冒出来点什么话。
“哎呦…招人烦了啊，咱俩才见面一小时…”
苏远仰起头，眼神毫不客气，好像陈子斌再多说一句，他能立刻从哪掏出根马鞭来。
这种杀伤性眼神陈子斌也立刻会意到了，举了下杯子，“好，那我不打扰二位了。”
便转身，识趣的走开。
刘闯喝得有点多，洋酒和红酒两掺本来就容易醉，他还一点东西没吃。
“我去给你拿些点心。”苏远说着，起身走了。
一杯接一杯，也不知道是酒好喝，还是自己心情不大好。但…心情不好的有些莫名其妙啊…
还在那迷糊着，一抬眼，三四个人缓缓向他走了过来，而且他确信自己不认识这帮人。
其中一个上下打量了下刘闯，“你就是收编来的那个土匪？”
刘闯皱了皱眉，苏远说过，今天来的都是部队上的人，但这人的语气，听着可不大友好。
他站起身，伸出右手，“混成旅一团四营刘闯。”
那人轻蔑的呲笑一声，压根没准备去握手。“几师啊？”
“一师。”刘闯尴尬的把手收了回来。
“哦，陈师长，苏远的老前辈。”
刘闯不知道这几个人什么来历，但看样子就不是善茬。“不知几位哪个师的？”
“我们是西南军区的。”其中一个，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的扬了下下巴。
“啧，别跟他废话。”一直说话这位显然有些不耐烦。“土匪都能混到我们国党军里来？还下发表彰令？真是让人笑掉大牙，把你们东北军的老脸都丢尽了！”
“你！你把嘴巴放干净点！”刘闯也不是吃素的，他太习惯露出自己的獠牙，以至于稍有人侵犯，便会立刻弓着身子，抬起尖锐的爪。
“哼，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呸！自己是什么下贱东西不知道？还衣冠楚楚的跑到这种地方来？你以为披上张皮，野狗就能变成人了？”
几个人哈哈大笑，“就是！东北这么多土匪，是不是都要收来当兵啊？那还叫什么东北军？改成土匪窝得了！”
“你们！”刘闯眦目欲裂，眼中怒火滚滚。
“瞧瞧，弄一桌子酒，你也太没见过世面了吧？”那人笑得更欢了，眼角都流出泪来，“没喝过吧？好喝吗？哈哈哈，快来看看这土鳖！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嘲讽的笑着，谩骂着，一声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居然是个土匪？！”
“疯了吗？让土匪当营长？东北军没人了？”
“还嘉奖令呢，也不嫌臊得慌！”
“狗腿子都想扶上台面？哈哈哈，他也不怕出间隙全窝端了！”
一声声，如刀子般戳在刘闯心上。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跳梁小丑，穿上好看的衣裳，在人们面前…丑态百出…
“哗”一杯红酒，从头顶泼下来，新衣服，染上一大片紫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