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谁说话呢？这大晚上不睡觉谁来了？”
田秀芹也披了衣服从里屋出来，在看到是姜云生时，原本还拉着的脸顿时挤出笑容来。
“是云生回来了，咋不提前说一声？”
姜云生结婚的时候一家人都没去，后来听姜守仁媳妇说姜云生当上了什么局的领导，两口子悔的不行。
后来还是姜大成特意跑去省城一趟，那会儿陈青苗正怀着孕，犹豫再三又给补了十块钱，说是给孩子的。
当时因为这钱愁了挺长时间，不过在他临走时姜云生不但把钱全都还给他，甚至还添了二十块钱。
说是这么长时间一家人没回去算是孝敬他奶的。
在姜大成接过钱的那一刻，他彻底认清楚了一个现实。
那就是现在老/二一家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再也不是两口子可以拿捏的。
这种落差比让人当众扇一巴掌还让他心里难受。
所以从省城回来之后他蔫了好一段时间。
“大伯大娘，其实我这次过来是为了云月的事情。”
姜云生说着将包里的骨灰罐拿出来。
“小喜前段时间去了一趟香江……”
为了让家里人安心，姜云喜只说是认识了一个内地人，然后听说了关于姜云月的事情，所以这才把她的骨灰给带了回来。
至于其他只字未提。
反正人都已经死了，再多的事情也都尘归尘土归土了。
“她当初偷渡去了香江，后来生病没了。”
姜云生原本以为夫妻俩听到女儿去世的消息会悲伤难过，但没想到两人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半晌姜大成叹了口气：“不怕你笑话，她有这结果我们也不意外。”
田秀芹：“因为她，我跟你大伯在村里都抬不起头。要不是她害的，小宝能没出生就没了爸爸？别说小宝，云龙找媳妇都费劲。”
家里出了一个杀人犯的女儿，哪个好人家的闺女愿意嫁过来？
田秀芹看着面前的姜云生，一条黑色西裤，上面一件棕色趟绒衣服，最亮眼的还有属他脚上那双皮鞋。
这种鞋田秀芹在镇上的商店里面见过，一双最少要二十块钱。
这身装扮少说也有四五十了。
感受到田秀芹打量的视线，姜云生放下手里的水杯，打了个哈欠。
姜大成忙说：“时候也不早了，你坐了一天的车也累了，要不先睡吧，有啥事儿明天再说。”
就这样姜云生跟两人回了屋里。
姜家的炕比较大，两口子好说歹说，把炕头热乎的地方留给他，然后两人去了炕稍的位置。
大晚上的姜云生也不好再推让，于是脱了外衣躺下。
这几天忙陆晋的事，然后又坐了一天的火车，他确实有些累了。
倒头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是被一阵叫骂声吵醒的。
“臭不要脸的小娼妇，你克死你爹娘，又克死我儿子，你个扫把星，娘俩就是催命鬼，白吃饱，还不赶紧给我滚去干活！”
“你个死丫头，害死了我的云桥啊，我的宝贝大孙子就这么没了。别打我别打我，我生了儿子，大成呢？你弟弟也是克星啊，他克死了你爸……”
姜云生从炕上坐起来，外面已经传来姜大成的训斥。
“一大早晨你要干什么？自己不睡觉大家都不得消停，你能不能安生点？信不信我给你扔外边去？”
田秀芹也跟着帮腔：“不干活净添乱，这么大岁数了还活着干什么？正好云生回来了，等他走了把你也带走。两个儿子也不能只有我们家一直照顾你，真以为每年拿点钱就能了事？都不够给你败坏的。”
姜云生把她的话听在耳朵里，眉头下意识皱了一下。
宋桂芝并不是一个记仇的人，相反她的心肠特别软，在姜云桥死后，姜云月也杀人逃跑，她主动把之前的养老费用提到了每年六十块钱。
也就是每个月五块钱。
虽然钱并不是特别多，但对于消费水平极低的村里来说，每个月五块钱足够吃好喝好了。
现在竟然说这些钱不够用。
从姜大成和田秀芹的语气，是存了想让老太太去城里的想法。
姜云生不是那不孝顺的后辈，但老太太绝对不能去城里。
宋桂芝被老太太磋磨多年，手里遭了多少罪他作为儿子再清楚不过。
现在好不容易过几天清净日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宋桂芝再去过那种日子。
他抓过外衣穿上去到外面，就看见凤霞在给老太太擦脸。
金宝就蹲在旁边拿着一根小棍戳地上的土。
孩子模样大多像妈妈，依稀能看出有几分姜云桥的影子。
脑袋剃了光头，只在后面单独留了一小撮头发。
看见姜云生这个陌生人从爷爷奶奶屋里出来，好奇的歪着脑袋看过来。
姜大成：“怎么没多睡一会儿？”
姜云生：“我买了中午的票，一会儿就得走了。”
姜大成：“怎么这么着急？难得回来多住两天呗。”
姜云生：“只请了两天假，明天还得去上班。”
田秀芹用手肘怼了身旁的姜大成一下，示意他开口。
“那个，云生啊，你也看见了你奶现在这情况……”
他一开口姜云生就明白了他的意图，故意打断他的话问：“怎么没看见云龙？”
姜大成只能停下话头说：“他在家也没什么事，又没啥本事，正好他舅那村里砖厂被人承包了，一天多少能赚点。”
搬十块砖是一分钱，累死累活一天最多也就块八毛的。
但即便这样，也还是有很多人抢着干这活。
只因为村里人除了种地，根本没有其它来钱道。
田秀芹：“你弟也快二十了，家里这情况连个说亲的都没有。”
姜云生：“前段时间我们单位看门的大爷中风了，正好缺个临时工。”
“一个月三十二块钱，平时住传达室也不用单独租房子。有食堂，只需要花钱买饭票就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如果能行就先干着，等有机会我再给他琢磨个别的活，你们觉得怎么样？”
姜大成和田秀芹没想到他竟然会给姜云龙安排工作，简直又惊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