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者头部遭到重创，造成颅内大出血，我们已经尽力了。”
医生从业多年，早已经见惯了生死，但却也非常理解他们的心情，所以还是耐心解释道。
“你们可以进去看他最后一面。”
顾一城和姜云生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都只觉得腿上好似有千金重，迟迟没有勇气迈进去。
直到陈青苗的声音传过来：“别让他等着急了。”
顾一城和姜云生这才走了进去。
陆晋身上的伤口已经做了处理，除了脸比平时红一些，根本看不出来他竟然伤的那样重。
仿佛有预感一般，在两人靠近时，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神有些涣散，努力的半晌，才终于恢复一点清明。
然后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音节：“周，周……”
顾一城默了一瞬，充满歉意的说：“抱歉。”
对于这个答案，陆晋的眼神更加灰暗了几分。
但却并没有表现的太悲伤难过，因为他知道，自己就快要去与妻子团聚了。
他的目光看向门口的位置，姜云生赶忙说：“四海睡着了，我媳妇看着他呢。孩子太小了，我怕他看见了不好，就没让抱进来。”
陆晋想要托付些什么，但他已经没办法再发出声音。
他只能目光恳求的看着跟前的两位兄弟。
两人自然知道他求的是什么。
顾一城郑重道：“四海就是我亲生儿子。”
姜云生：“老陆，我待阳阳如何，待四海就如何，绝对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
得到两个兄弟的承诺，他终于平静的闭上了眼睛。
陆晋离开之后，局里的领导和同事也都赶了过来。
经过了解才得知，原来陆晋顺着线索追查到了盘踞省城已久的一位大势力身上。
而此人恰好是省厅某位领导的弟弟。
“这件事没完，我们一定会追查到底！”
对于一位优秀下属的牺牲，市局领导十分痛心。
看着才一周岁的孩子，对方痛心之余又多了几分怜惜。
“我会如实上报，事后该有的待遇一样都不会少，这个孩子由国家来养。”
而小四海还不知道身边发生的一切，他对面前的伯伯还有几分印象，见他看着自己，甚至还腼腆的朝对方笑了。
领导们看到这一幕顿时忍不住眼睛发酸。
“后续的事情就由局里来办吧。”
顾一城和姜云生都没说什么。
人都已经没了，葬礼办成什么样子又由谁来办都那么重要了。
曾经朝夕相处的战友和兄弟，这才多久，夫妻俩还那么年轻。
只是他们心中的感伤无法言说。
顾一城心底的烦躁无处发泄，只能去到医院外面抽起烟来。
不知不觉脚边已经扔了十几根烟头。
姜云生也没比他好多少。
相比较顾一城，或许还多了一丝懊悔。
前两天陆晋来找他，当时如果他再坚决些，让他不要再查下去或许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
只是永远不会有如果了。
姜云喜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陆晋和周琦遗体告别的日子。
除了两人的同事，双方的亲人也都赶了过来。
陆晋这头来的是他大哥，长相跟陆晋有三四分相似，不过面容皴黑满脸皱纹，四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像五十多。
听他说是家里爹娘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至于其他人，村里忙走不开。
此时已经十月末十一月初，秋收也都忙的差不多了。
姜云喜他们都明白，或许只是舍不得那来回的车费钱。
有了这个认知，姜云喜更是替陆晋还有周琦不值。
当初夫妻俩那么艰难也要坚持每个月给老家邮去十块钱，陆晋更是常说家里只有他一个还算有些出息，多帮帮家里也是应该的。
可是这么多年的付出，最后就只有陆大哥一个人过来。
另一头，周琦的父亲和继母两人都到场了。
看到周琦遗体的那一刻，两人哭的无比伤心，现在还依然无法从悲伤中缓过神。
不过正所谓过犹不及，两人的放声大哭总让姜云喜感觉他们并不是真心，而是做戏。
可人都没了，做戏又能给谁看呢？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但很快她就明白了两人的意图。
陆晋和周琦的骨灰才收好，陆家大哥便同周家夫妻俩吵了起来。
“我弟弟和弟妹的骨灰由我带回去安葬，孩子自然也应该带回老家扶养。”
“周琦是我闺女，我是孩子的姥爷，要不是因为陆晋我闺女也不能没，孩子就应该跟我们回去。”
周琦的继母也帮腔：“可不是，你们那可是山旮旯，我们好歹是城里，孩子跟着我们才不会受苦。”
陆家大哥却不这么认为：“孩子姓陆，跟我们在一起才不会受委屈。”
周父瞪眼：“你这话啥意思？我是他姥爷我能害了孩子？”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可是听说了你们家可不是什么好人家，你喝酒刷牌什么都干，当初靠着女儿坑了我弟不少钱。”
一开口就暴露了陆家大哥的脾气，并不如看上去那么憨厚老实。
周父也不甘示弱：“放屁，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我要点彩礼怎么了？”
“你那是彩礼吗？谁家一开口就是五百块，不是卖女儿是什么？”
“够了！”两人还要争吵，顾一城忽然喝了一声。
他今天穿了一身军装，面容沉凝冷峻，谁都能看出来他此刻心情很差。
“这是什么地方？要吵滚出去吵。”
他并没有因为两边都是亲戚就给对方留颜面，相反，正因为他们举动，让他觉得这些人根本就没把死者当放在眼里。
都说死者为大，他们竟然在告别会上吵起来。
“你谁呀你，还真当自己是一回事了。”周父嘟嘟囔囔，但到底没敢再像之前那么放肆。
从火葬场出来，姜云生叫住走在前面的市局领导。
“张局，如果由我来养那孩子，不知道都需要什么手续？”
顾一城在部队，就算是有心要养也没那时间和精力，姜云喜又要上学，所以他跟陈青苗是最合适的。
正好阳阳还小，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带，到时候兄弟俩就一起长起来了。
最主要的一点他在城里，目前也有条件，能够保证给四海提供更好的成长环境。
然而，张局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