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心怀大志!”
“以此观之,说问哥是国士绝不是虚夸,而且你看他这些年来他的成绩……你想想,三十年后的我们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那时节,国家必定发展到另一个高度繁荣的阶段,我们不去接力,谁接力呢!”
“你,你们都把我给秒杀了……”林湲低首小声道:“我只想着小小的我们世俗的生活了。”
卓方摸着她的脑袋笑道:“傻丫头。”可又道:“我也只能在文学上爬点格子,啊呀,其实我挺惭愧的。”
“怎么惭愧了?”林湲紧紧握住他的手,“你惭愧什么呢?”
“韩老师对我有莫大的期许,可我,可我却做不到周问那样。”
“噢?那你说说他期许你什么啊?”
“我认为他也希望我能像问哥那样,用实践去完成这份文化承载的社会职责而不是委身象牙塔,吟诗作赋,耍雕虫小技。”
“停!我不同意你的观点!”林湲松手就点着他的胸口,“你,你这是曲解!你误解了他对你的希望,我觉得我们还小,是的大家都还是学生,还在探索和进步当中,改变,你忘了改变和发展了吗?”
卓方两手握住她手道:“那你说说。”
林湲就用他们曾经的论道结果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又将他跟教授们一番论谈剖析,结果让卓方连连叫愧,“哎呀,书生之见,一孔之见,可见我这火候早着呢……可嘟嘟,你刚才说我要代表我们八零后做出自己的贡献,我坚决不同意!并且我极度反感那些个媒体,无知且无畏地捧出那些个八零后代表作家和所谓文人!真他妈无语……”
“停!不许骂人!”
“你听我说完,我不骂人,我正常说话!”
卓方顿时眉头紧锁开始他的狂言论调,“我曾跟你说过很多次,才、情、智、识、德、缘,此六者聚集一处才能孕育出一代文化代表,曹雪芹就是这种代表,梁启超、鲁迅、胡适、钱穆等人也算。我们八零后,大者不过而立,小者即同你我,皇皇几千年文化大观,我不知道他们看了几本书,写过的那些内容是什么,因为我根本就不看。竟敢代表数以千万计的八零后,何德何能何智何识?文学之业本就是末端,这些个作家知道什么是大学问什么是大文化,写了几篇小说就大言不惭了,愚蠢伊于胡底?可笑不自量啊……”
林湲歪头叉腰瞅着他说完,随即要给他泼冷水,而卓方却边走边说:“……媒体更是无知,为了利益毫无顾忌地大肆宣扬所谓的新文学一代,也不怕捧杀了他们,他们若不自知那真可笑,童年无知可爱,青年无知,可怜也可叹啊……看看图书市场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所谓畅销书,自我陶醉没关系,可如果祸害读者群祸害青少年,那就罪莫大焉,遍览史册,世间罪大恶极者当为无耻文人!须知文字的影响力是入心入骨的,糟粕的文字比影像还可怕,所以毁书燔书,是绝对有必要的……”
林湲故意问道:“有道理,可怎么办呢?”
“呵!呵呵……”卓方气得自己痴痴笑着。
“你……说完了?”
“没有!我……”卓方叉着腰,闭了眼登时又说不出。
“我能不能说你这叫文人相轻?”
“文人?呵,不敢当,我就读过几本书罢了,仅此而已。”
林湲也不搭话,就此努着嘴看着他,卓方一笑,深呼吸几口,觉得自己怎么突然这么嫉恶如仇,才又拉着她的手,“我,我随便说说的,别嫌我烦,憋得慌而已嘛。”
林湲静静地望着他一会,没忍住就噗嗤嗤笑起来……
“好啦好啦,别笑了,其实我也想把我们的故事写出来……可就算我以后忝列作家队伍,我也是创作而不做作,作为而不作死!哪怕述而不作呢!”
“说得好!我同意,别整天闷在古书里,你都成老头子了。”
“什么呀,没有古书还谈什么读书!谁能再写一部《老子》《论语》出来!”
“停,你又来了,我不是不让你看是想让你去创作,用你的文化修为创作出新的东西出来。”
“难!”
“难也得做!你不是佩服周问的嘛!”
“好!我试试。”
林湲抓住他手道:“还有!你不要再想批评这个批评那个,要多想自己做了什么,整天讲知行合一,有时候适应也是在知行合一,而且这个时代就是个物质时代,商业社会,金钱利益一环套一环,你只要自己不被迷惑住坚守自己不就好啦……”
一番话听得卓方敞快许多,可突然林湲摇手拒绝,“不行!不行不行。”
“怎么了?”
“你,你现在还不能写。”
两腮发烫,林湲心道他要是写了,自己岂不是也要被写进去,这些年来自己跟他撒娇撒痴,哭哭闹闹,甚至很多时候故意无理取闹岂不也会被写进去,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前任……
想到这她赶忙拦住,“你先不要写!”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以后再写,最好不要写……”
“以后是什么时候?”
“等我死了。”卓方抬起手就捂住她的嘴巴,“你也胡扯!”
“嗯嗯……”林湲憋得打他。
“以后不准说这个!”
“嗯嗯……”
卓方一松手林湲就甩了他一下,“你闷死我了你。”
卓方赶忙又拍抚她,“亲亲宝贝,深呼吸深呼吸……”
“那你现在不能写,等我让你写你再写。”
“好好好,我全听你的,这辈子全听你的。”摸摸肚子卓方这才想起要吃饭。
“我们还没放许愿灯呢。”
“哦对,抓紧!”
牵手来到河边,点过孔明灯两人便各许心愿。卓方许的是让林湲永远快乐幸福,林湲对着织女星的方向也许了个愿,可不管卓方怎么问她都不说,拉着她手,后退一步细细打量一番。只见她上身穿着白色的中袖宽松打底衫,短袖上的镂空花隐现着她纤瘦而白皙的胳膊,青黑色的过膝短裤下一双紫色的浅口平底单鞋,小巧精致,秀气娇俏,纯净的学生本样看得卓方拥吻道:“嘟嘟,待会你给我好好吃饭,不对,你以后都要给我好好吃饭,再不长点肉,我就不要你了。”
林湲嘴巴当时一撅,“你敢!你信不信我现在给你踢河里去。”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嘛。”卓方握起她的左手就吻了一下,“我就是不要我自己了,也不能不要你。”
“哼,这还差不多。”
说着,林湲就反握着他的手大步朝探花街的念江东菜馆迈去。
“你最近看新版《红楼梦》了吗?”
“看了,看了五分钟。”
“然后呢?”
“然后就没然后了,哦,我劝你啊也别看……”
听罢林湲评判卓方扬声感叹,“哎呀,《红楼梦》可是我俩的红娘啊,当初那节《红楼梦》的讨论课,要不是你对宝黛两人的一番认识和解读让我彻底喜欢上了你,我现在还不知道牵!”
卓方登时停住,顿觉言语有失。
“说啊,怎么不说了?”
林湲猜着他要说的内容,故意悠着嗓子调侃道:“还不知牵谁的手是吧?哎呀……”啧啧两声,林湲又感慨道:“说不定现在牵的是你的知己呢。”
不等卓方拦话林湲快道:“人家当时将一大段美学内涵,尽情地展现在你面前,你咋没动心呢?”
说“一大段”三个字时,林湲将右手在面前划了一大圈,还没落下手就被卓方抓住,“林湲!我就说偏了句话,你又来呛我,你还真是林妹妹,心眼真小,还有,你上次不是跟我保证以后不再这样说话了嘛,啊?我得惩罚你……”
话还没说完卓方又“啊”了一声,“疼啊!”
捏完胳膊林湲就气道:“哼!我就说,你能把我怎么样!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心里有鬼!”
仰头训完她就跺脚走开,走了两步她就后悔,放假前那场分手经历实在太过痛苦,想来都觉得惶恐不安,自己怎么又犯这个毛病了呢,刚要拍下自己额头,卓方就紧紧得拉住了她,知道她一时失语也不再说……
“嘭嘭”两声,卓方将两瓶红酒按在了桌上。
“什么东西啊?”
“嘟嘴。”
卓方俯身凑到林湲的脸上,可她却明瞳含笑左右顾盼,一条餐厅走廊上食客们各桌各顾,林湲果就嘟了嘴。
“啊哦”一声卓方就在她嘟得樱桃般的嘴上轻轻咬一口,“我想吃了你。”
“你个坏蛋。”林湲使劲推开他,“买两瓶啊?你个傻瓜,我又不喝。”
“不是买的,肖逍送给问哥一箱,下午李落开车经过这,我就让他捎来了,怎么样,准备的充分吧?”
林湲突然想到五月三十号陆晓菡生日当晚的那场冲突,周问居然跟那个坏蛋肖逍成了朋友……
“快点菜,我都饿了。”点了个招牌菜紫薯凤尾虾,钩几个家常菜,卓方就先喝了一杯,“喝啊嘟嘟,专门给你拿的。”
“自己拿自己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不喝酒。”
“红酒不醉人,你喝点,脸堂更红更好看。”
“胡扯,哪个酒不醉人,我不喝!”
一抹坏笑藏不住嘴角,卓方也不管她喝不喝起身给她倒半杯。
“干嘛?”
林湲又夹了一小块红烧肉,吃得满口含香,小嘴微翕。
卓方也不应她话左右手各执一杯,站起来深情款款地看着林湲,“亲爱的嘟嘟,我敬你。”
林湲见他端着俩酒杯煞是认真,她便嫣然一笑,“说!有什么值得喝一口的?说不出我不仅不喝还要揍你,但不能讲七夕节。”
“七夕节就是女儿节,原本就是你们的节日,当然得好好庆祝一下喽。”
“我说了,不可以讲节日。”
“不过你已经找到如意郎君了,那就算了。”
“切!自恋。”
卓方眼珠子一转,“原因嘛,就是,你看。”他又低眉眯眼自己,“你看你把我照顾的多好,不少筋不少肉,还能亲你这个小红豆。”听得林湲浑身一麻笑道:“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林湲还是接过酒,两人一碰,卓方仰首一大口,林湲微微抿了点。
“都是酒,不管白的啤的红的,都难闻。”
“你这毛病得改改。”
“你才毛病呢!”
“闻酒难过,不是毛病啊,将来工作,你肯定,嗨!工作什么工作!我养你,不让你工作!我要金屋藏娇!”
听着卓方满腔豪言林湲乜眼苦笑,“又瞎说!”可又听得她秋波流转,满心欢喜。
三杯下肚卓方也不吃菜了,却只盯着林湲看。
“怎么了?”她拿了个樱桃好不认真地慢慢嚼着,“醉啦?”
“你真好看。”
“喝多啦?才几杯啊。”林湲拿过瓶子晃了晃,嘟着嘴道:“还有很多呢。”
“我喜欢你。”
“都听腻啦!”林湲捏着嗓子,摇着头,不以为意。
“可我永远都说不腻,哎呀,都讲什么‘七年之痒’,屁!我才不信,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就永远不会痒。”
林湲一撇嘴斜睨着他道:“说得再好,不算!我只看你以后的行动。”
“啪!”卓方一击掌紧紧握住,“那就看以后!嘟嘟,都说一直说真话的人,情商基本都低,如果以此衡量我的话,那我的情商基本上为零蛋!”
“岂止是零蛋,你的情商都是负的。”说完,林湲想着过去卓方种种的性格表现,实在禁不住就笑开来。
卓方一看她笑,就大口饮下红酒,趁此又道:“嘟嘟,你喝了酒脸上真好看,小嘴巴再给我吃一口。”
林湲听了拿起一个樱桃就投了过去,卓方抬手接住,放在了嘴里,“就当吃你了。”
林湲又扔一个,卓方又接住,依然放进口中,“好吃,香、甜、柔,我真的要醉……”
林湲见他鼓着嘴吧,也觉可爱,扑哧一笑,“小混蛋。”可她又捏住杯子抿了口,喝完仍是嚬笑着摇摇头,“不好喝……”
立秋已过九天,可暑气犹盛,“念江东”室内虽然清雅安静可室外却是热浪滚滚,东风又来加暖。五米外的大理石台阶下便是那条水波粼粼画舫悠悠的唐明河。从餐厅二层的窗边,透过被吊灯衬得五色融迷的玻璃窗向外一望,但见街灯明晃,行人依旧如织,双双两两,远近鼎沸,好不热闹。
“念江东”,坐落于南北纵横的“探花街”的三岔口处。一座明清以来,著称于城的汇集南北菜肴的四百年名店,常年是引客长队,络绎于厅。
一对欢喜鸳鸯坐在二楼窗边,红颜对饮,酒不醉人人自醉,那个叫卓方的大三学生,还是在静静地瞅着他心目中的无上宝贝。
伴着餐厅仅响起的配乐,那卓方捏着杯子深情款款地看着林湲,口中慢慢念出了歌词:
“‘人海之中找到了你,一切变了有情义。
从今心中就找到了美,找到了痴爱所依。
人生匆匆,心内有爱,一世有了意义……”
“怎么念起歌词了?”
林湲捏着纸巾拭嘴角,却明知其意偏要问去,卓方指着头顶的音箱,“黄霑的歌词好不好?”
“你说呢?”
“这首歌词也是为我俩写的。”
林湲一听,努着嘴笑着抬起了头,“臭美。”
“嘟嘟我爱死你了。”
“你要是喝醉了我就揍你!”
“不——会!”卓方一绕嗓子提声又道:“宝贝!你先生我下周要跟十一位兄弟,焚香结拜!”
声扬音宽,豪气倾吐。
“到时,哥哥我带你亲眼目睹那桃园风采、瓦岗遗风、水浒旧状,今朝少年风神。”
林湲一听,西瓜还未到嘴边就喷了出来,忙拿过纸巾掩口笑去。
“笑什么啊?”
“还,还焚香结拜,你们要干嘛?要起义啊?”
卓方一笑,“玩玩嘛,这么多年了,老兄弟几个,新兄弟几个,一起拜算了,李落早就嚷嚷了,外加咱班六人,你都认识的!”
林湲越听越笑,只趴在软座上捂着肚子。听着她的笑声那般柔媚,卓方也就跟着嗤声笑呵着,把酒快饮一口他就起了身。
“干嘛?”
林湲一开口,笑意仍挂在嘴角,卓方却俯身在她眼睛上吻了一口,“眼睛真美,眉毛也美,你快美死了。”
林湲举手打他又推他回了位子。
“青若山黛,亮如翠羽,一日不见,魂不守舍,谷中流泉,林间潺溪。”
卓方的心灵爱语倾心难表,而那一颗皎如素月的童心才是卓方的要命处……
佳人对坐,言笑晏晏,林湲想回去了,“走吧,咱俩先到街上逛一逛,九点半前,我必须得回学校去。”说着她挎上包站起来,又朝窗外探了探头,“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不出走走,真是暴殄天物啦。”
卓方却捏了块西瓜,管自品着。
“走啊?”
“有什么好逛的,挤死人了,坐会,我们再聊聊,哎呀……嘟嘟啊,开学后大家都要实习了。”
“你不从大一就开始实习了嘛,对了,那几个老头还没安排好你啊?”
卓方眉头一皱,心思“怎么扯到几个老师了,我说的是大家都要实习了,意思是大学都快过去了。”
拿起杯子他就喝了一大口,“还没!”
“哦,看来,你有大任务啊!”林湲颠着个樱桃仍站着不动。
“什么大任务不大任务的,我说开学以后,大家都要实习了!”
林湲明知他的意思,却仍娇态软软地催促着,“哎呀快走吧,我还得回去洗澡呢,太晚了就回不去了。”
“嘟嘟,我今晚不想回去,你也不要回去,好不好?”
“那我们去哪?”
卓方沉默了会捏着酒杯又抿了口,注目一句,“你说还能去哪?你猜我想去哪?”
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眼神,林湲忽地一睁眼,“那我走了!”
“你走吧。”卓方也没看她,兀自又喝了口酒,夹了点蔬菜仰头放在口中。
林湲见他这样,眼珠子一转,撒娇道:“哎呀宝贝,算我求你了,你刚不拿着酒说是专门来敬我谢我的嘛,现在怎么又耍起赖了呢,都玩了一天了,人家肚子现在也不舒服嘛。”
“我没拉着你啊……”
声细,语清,气悠,音沉。卓方还是对着酒杯浅笑着。
“那你想怎样嘛?”
“我说了,我不想回去。”卓方一个字一个字地悠出,双目也开始朦胧起来。
“你醉啦!好,臭小子,你不走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