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卓方的诗词讲座,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几个学院领导希望此后卓方的讲座,能在本校定期举行,因为学生讲诗词,其影响力和效果绝胜于专家讲座。而林湲所在学院的何昌中院长,直接给刘灼卓去了一封短邮件,内容如下:
“刘兄好,昨日应学生会邀请,听了一堂贵校学生卓方同学的诗词讲座,感慨良多,至今仍在回味。少先生果然是个大才子,在我看来,用‘天纵奇才’四字来形容他也不为过。
第一,他对诗词理论,能够在宏通的基础上用古朴而优美的语言如诗如画般地讲述出来,听他所讲的唐诗宋词,让人顿时有穿越其时其事,身临其境之感,这种对语言、语气、情态、动作的细腻把握和技巧,我真的未曾见过;
第二,随口引述的诗词,信手拈来的典故,恰到好处的对比,雍容雅致的评论,让人动容也动情,他是个通才,不仅仅限于诗词一面,他对于历史人物,具体事件的剖析和电影般的讲述,让人仿佛能够看到他身上的光彩,实在了不起;
第三,也是我代表学院对卓方同学的希望,希望他在学习和生活之余,能够多来我校开展诗词讲座,我看到学生们的状态比请一些专家教授要好很多,他们之间年纪相仿,思想相近,这对于我校开展传统文化的学习和普及,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在这里,我代表学校,也代表我个人,向贵学院开这个口,希望‘楚才晋用’不是人才的流失,而是人才的充分利用,我代表学院表示感谢。弟何昌中。”
刘灼卓当然欣喜不已,经过与学院诸老一番商议之后,卓方的校外演讲更加频繁起来……
午饭后林湲跟卓方来到紫藤花廊边休息着,而今天林湲的着装看得卓方惊讶道:
“嘟嘟,你头发怎么这么好看,你以后还是把长发放下来吧,太美了,太女人了。”
从下了会场到现在,他还是同林湲保持着距离,眼神却始终盯着她,好似初见一般。
林湲一笑,“你的痴呆症什么时候能好啊?”
“小美人,你现在怎么越来越有气质了,果然,长发才是女人的第二生命,如果你不是我女朋友,我还真有点,真有点恍惚。”
“瞎说八道。”
林湲已得意地心花怒放起来,“现在才发现我好啦?”
“哎呀……你说就在刚才,那些光棍们知道你是我的女人,多恨我啊,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啊!”
“去你的!越说越没谱。”
“嘟嘟你说,你要不是遇见我,谁能三百六十度转七百二十度的来欣赏你的美呢?”
“七百二十度?你不晕啊?”
卓方一屁股坐在藤廊椅子上,“晕!快乐的晕,都晕到前尘后世啦……”
“能欣赏我的可不止一个。”
“敢!还有谁?”
“也是一个呆子,世界上有两个呆子。”林湲朝他伸出两个纤长白皙的手指,“一个是正常时的呆子,一个是不正常时的呆子,你说是谁啊?”
卓方眼珠子一转,登时会意,掩不住笑容赞美道:“啊呀……嘟嘟,你真美,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我今天绝对不碰你,否则我就罪恶了。”
林湲嘴巴一扬,“这可是你说的,你要碰我一根手指头,我就揍你!”
卓方立刻举起双手,“保证!还有林大美女,我今天要做个决定。”
“什么决定?”
见他变得有点严肃,林湲想笑,心思他今个怎么这么安分了,坐在一边,托着腮放在膝盖上,专注地瞧着他。
“从现在开始,我要把自己分化成十份,一份给你买吃的买喝的,听你呼来唤去,做你的一个隶卒;一份哄你开心逗你快乐,给你当娱乐节目,做你的一个滑稽人;一份给你写诗作词,唱歌作赋,写下你的一生美好,做你的一个贴心御用大诗人;一份替你排忧解难,护佑你的一切,做你的一个保镖;一份对你讲尽天下古今,成为你的小百科;一份在你严肃时,危坐对面,与你对谈,成为你的唯一知己;一份给你不尽的关怀,让浓浓的爱意都包裹着你,成为你的先生……”
林湲只是认真地听着,卓方也是认真地说着。
说罢,那林湲捂嘴一笑,“你啊,就是那批拍马屁的文人转世过来的,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林湲!”卓方登即红了脸,“你不相信我?”
“相信有什么用,你真做到了,我岂不是既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好了你,别再说了,说多了就假了,我也消受不起。”
“怎么消受不起,我就要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林湲伸个懒腰就起了身,“你啊,能做到几点我就知足了,我要回宿舍去换衣服,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下午还有课呢,上完课我去找你。”
“推了。”
“胡扯。”
“那就装病请假。”
“你当我是你啊,好了,在这等我,我换好衣服给你拿本书来看,上完课,就把你的心得体会给我讲一讲。”
“不行!”
卓方站起来不让她走。
“站住,坐好,不然我生气了。”
林湲即刻指着他,“让我幸福就得听我的。”
卓方一可,“好好好,那你快点,片刻看不到你,我就失魂落魄了,等一下!”卓方赶忙招手,“嘟嘟,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
“你过来。”
林湲走近了俯首一笑,竟看得卓方呆愣住了,本来想趁她今日如此美丽之时吻她一下,没想到她这一笑竟让卓方收起了亲昵她的心思,“没事了嘟嘟,你去吧。”
“傻样,嗯啊!”
林湲却俯身一口亲吻道:“好好在这等着,待会见。”
待她的背影消失了,卓方一巴掌拍在胸口上,“我天,嘟嘟,你是我的命……”
坐在藤廊的长凳上,他头枕双手翘着二郎腿,想着这些年来林湲的各种状态,不时笑出声来……
林湲去上课了,托着一本《心灵的教育》,卓方又觉得,刚才各种美妙的感觉渐渐消失了。
思虑再四,他才意识到距离产生美,又不仅仅是时空的距离,心灵的适当距离才是这种美的成因。
“精神的各自独立,思想的各样自由”。
这才是他们爱慕对方的根本原由,否则自己与周问、杨忆、顾同他们就没区别了……
太近太熟悉容易习以为常,习以为常,新鲜感就会降低,这是卓方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距离,距离……”
他用心琢磨着,忽觉得这种距离的把握那么微妙。
他突然坐起来,眼前好似闪过一束光,他想着如何才能恰到好处地把握彼此间的距离,以使自己的爱情逐层提高,逐年深厚下去……
想着想着,卓方的思绪仿佛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精神世界,他越是从距离上审视林湲。
明知她是自己的女朋友,他却臆想着林湲不是;明明喜欢的不可言表,却要内省地控制自己的亲昵心理;明明知道她不会从自己身边跑掉,却担忧着她会喜欢别人……
一种似亲似远,若即若离的感觉,让他的心灵蠢蠢而又开始缥缈悠远起来……
卓方觉得现在彼此虽是两情相悦,可从前那种强烈的爱意和狂热却稍稍比较从前淡化了,但是他又觉得爱情里绝对不可以缺少这种浓烈的心意和冲动,否则,爱情会失去很多它原本该有美妙和乐趣。
可他转念又想,只因自己纵了性情,导致自己迷失了许多本该有的美好境地设想,也偏离了自己的审美追求。他开始反思起来……
“半糖主义……”
他想起了周问曾告诉他的四个字。
她开始重新梳理起林湲。
林湲,自己的女朋友,勤学聪灵,善良可爱,长得美好,就那一股纯粹,让自己爱得一往无前;
林湲,自己的女朋友,鉴赏水平和审美领悟能力虽然不如自己,可也强过许多人,不,她只要理解自己不就好了;
林湲,自己的女朋友,恋爱一开始,她就提出,虽然彼此接受了对方,但不可以影响各自的审美追求、价值判断。
她虽如此说,可时间一长,自己也就被卓方慢慢影响了。因为她觉得卓方可以将她的生命体验带到更高更远的境地……
闭上眼睛,他细细品着这种美妙的距离感受,于是卓方决定,从今天开始与林湲保持一定的距离。
下了课,林湲就背着小包跑来了,一身休闲装,青春大方,蓝色的发箍显得她的额头更加圆润亮堂起来。
情绪状态也跟从前一样,可卓方也不拉她手,也不怎么说话,他今天要好好找出距离产生美的感受……
林湲几次打他的手,他明知她的心思,却仍放在兜里,“别闹,咱们去南溪看枫叶去,我说过今天不碰你的,我说到做到。”
“哼!又发神经。”
卓方心思:“嘟嘟,希望我的举动,能让你也产生这种美妙的感受,也让你我的心灵来一次神交,这是爱情中的高层境界,你要明白啊。”
南溪的枫树林,自是美得连风吹林叶的声音都跟着红了。
听着南溪四五里范围内都是落叶的哗哗声,卓方就闭了眼睛,他想到了辛弃疾的那首古词:
“少年不识愁滋味,
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
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
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
却道天凉好个秋。“
心中念着“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可他口中却一句不言,只满心里享受着词中深邃的意境和深秋的生命况味。
见他不说话,林湲觉得他好似变地安静了,一种说不清的距离感,让她朝卓方翻了几个白眼,努了努嘴说道:“小气鬼,不说话。”
一句引得卓方想笑却假装没听着。
不一会,她就觉得无趣起来,见他不说话,自己也就不说话,心思:“你既然这样存心存意同我保持着距离,想必也是中午时思考了什么,也好,我们虽然是情侣,可当初我的要求和初衷,也随着你对我的影响,渐消渐弭了。原本每次都是你粘着我,这次,我怎么觉得自己想粘着你了呢,不行!我要重新找到自己,否则以后,你会轻视我的……”
两人各怀心思,各适其意,静坐在南溪一座八角亭的美人靠上,不言语不交流。
秋风吹来又吹去,看着枫叶飘舞,满眼的美丽,都想交心抒情一番,可都禁着不说话,偶尔看眼对方,却都红着脸又转过面去。几次那卓方都想伸手将她揽过来,却都只放在椅靠上,点着椅背,坚持着自己所谓的距离感。
享受美景,物我合一,这是卓方出游时总要做的一件精神乐事,可得看时候。就在刚才,卓方在好几个时刻里,都极力地去追求物我两忘的境界。就在他神游于那些飘舞、戏水的万千枫叶时,林湲的哼哼声和咿呀声打断了他的心神。
看着卓方脸色一变,林湲才安静下来。
好一阵子,林湲看着他的面容都好舒爽,好安乐,心知他是体会到了什么。
“嘟嘟,谢谢你。”
卓方才跟她诚挚地说句话。
“谢我什么?”
“谢谢你能参透我的心思。”
林湲听了,抿了抿嘴,想说“不用”却只“呵呵”了两声。
看林湲不说话,也只是舒展着身子四处瞧了瞧,卓方也就缓缓深呼吸了几口气,心道:“嘟嘟,以你的悟性,我想这种身临其境的生命感触,你还是能够思悟到的,无言胜过千言,我说了,味道就变了……”
这也许是二人交往以来第一次如此少言寡语的时刻,秋风中,枫叶下,南溪边,淡淡的情思,静静的观望或者闲步,两人还是彼此知心知趣的……
近晚天黑了,两人才手拉着手乘着公交朝学校赶去。
下车后,林湲也没说几句,淡淡的道了别,“拜拜。”
“等一下。”
卓方还是叫住了她。
“什么事?”
林湲捏着背包,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
“下个月开始,我有个任务,可能,可能没太多时间陪你了。”
“什么任务?”
“采诗。”
“采诗?”
林湲一愣,卓方却笑着点了个头。
“采什么诗?”
“几个老先生给我们安排的,两周时间,让我们从江东名胜古迹上集结一百首诗词和五十副对联,然后作评论,发表出去。”
“都跟谁一起啊?”
林湲两只眼睛里有了光。
“当然同学啊。”
“都有谁呢?”
她依旧静静地看着卓方。
“你想去吗?”
林湲听了一低头,“我有课。”
“那你去上课吧。”
看着低头驱着石子的林湲也没走,卓方柔声着笑了句,“那我走了?”
林湲不说话,也不动弹。
“我真走了?”
林湲一抬头,盯着他瞅了四五眼,转身就沮丧着大步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可卓方觉得好似一根线牵着他似的,一分钟,两分钟,卓方还是跑过去将她抱在了怀里。
“嘟嘟,我爱你,你懂吗?”
听着他这般浓密而良苦的示爱,下午时分满心的不快和不解也就荡然逝去,“你别多想,我懂的,只要你感觉好,我就好。”
“谢谢你嘟嘟。”
“不用,谁叫我是你的女朋友呢。”
没有拥吻,只有拥抱,没有甜言蜜语,只有默默感知,却好似胜过千般缠绵和誓言……
各自走在各自回校的道上,两颗心都好像被水洗过了一般,一种从前初相识的爱恋之心,油然而起了,卓方心里感谢着林湲能够理解他,林湲心里感谢着卓方将她带入了又一层幸福的爱情世界了。
那微妙的距离感,让林湲也体会到了它的美妙滋味,她也时常有着初恋时的心跳感受,接下来几日,卓方时常也会情不自禁地重复往日的兴奋状态,可被那聪明的林湲一点,他才不好意思起来,忽觉得自己好像跟她有了距离感,心痒痒却又不好说什么,毕竟是自己提出来的,青春年少,想法多多,情绪变化不定的卓方好似对自己不满意了……
越周问、李落几人爬了东陵山回来,他就觉得林湲好似故意疏远她,几次去搂抱她都被林湲挣开了,咬牙切齿却又无奈起来,终于在归来的晚上,拉着林湲好生吻了一气,好似亢奋的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结果被那林媛讽刺几句,瞬间又尴尬地一语不发,聊了一会就悻悻地回了学校,结果一夜失眠,可林湲却幸福地睡得很香……
少先生的课程继续有女生们闹腾着,可几位老先生的课,就不那么尽如人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