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朵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如同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瞬间激起人们的欢呼。梳着双髻的小童被大人扛在肩膀上,热热闹闹地挤在人群中看热闹。
光亮映着整片天空,万家灯火辉煌。
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此时,在别人看不到的晦暗的角落中,躺着一个人。
雪不紧不慢地落到她的身上,将身躯都掩盖在层层叠叠的雪花之下。
她的五官在阴影中朦朦胧胧,墨黑长睫上落满了白絮。接着,它们便轻轻颤动,连厚重的雪花都抖落了些许。
在神识完全苏醒的那一刻,铺天盖地的寒冷立即渗入她的骨髓。潮湿的漆黑眼珠暴露在空气中,一口热气从口腔中呼出,变成白雾后又在顷刻间消散。
冷。
纤瘦的身躯情不自禁地蜷缩,湿冷的温度包裹着她的全身,她大气也不敢出。
好冷。
头脑一片空白,她颤抖着从雪地里站起来。耀眼的灯光烟火与白雪互相映衬,刺激着她的双眼。
生满冻疮的手无助地抱着肩膀,行人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眼里带着些揶揄和谴责。
她下意识低头,发现自己的衣衫单薄且凌乱,脚下的鞋子烂得都快穿不下去了,白生生的脚背大半都露在外头,平白被人瞧见。
抱在肩膀两侧的双手收得更紧了,窘迫和难堪如同潮水般袭来。
怎么会这样。
她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连自己是谁,从哪里来都不知道。
越来越盛的寒冷驱使着她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
周遭声音嘈杂,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瞧,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她想用什么东西遮住自己,遮住他们的视线,却身无分文,一无所有。
店铺温暖柔和的灯火吸引着她,她很想进去取暖,但是她不能。
“话说那英姿飒爽的小帝妃……”
说书人爽朗激昂的声线传到她的耳边,吸引着她驻足。
那话本里的剧情果真引人入胜,勾人心弦。
不多时,茶馆内便一片叫好喝彩之声。
前来听书的人渐渐从茶馆散出,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嘴中还意犹未尽地念叨着那精彩的话本。
此时,一名人高马大的男子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猥琐的目光里头尽是不怀好意:“你偷了俺们家的东西,还想跑吗?跟俺进去!”
她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向后倾着,嘴里争辩道:“我没有偷您家的东西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男子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像认定了她一般将她往门口方向拖拽,她只能一边挣扎一边喊冤,巨大力道带来的疼痛使得她涌出了眼泪,少女凄厉的声线划过整片夜空。
路边不乏停下来看热闹的,也有见那男子粗暴的举动仗义执言:“这位兄台,有话好好说嘛,用不着一上来就拖拖拽拽的,看姑娘都被吓成什么样了,兴许是你认错了,那姑娘还真没拿你家东西呢。”
那男子眼神凶恶,只一眼,就让那个敢于发声的人失了言语,像个鹌鹑一般缩着。
他四下环视一圈,振振有词道:“前天俺们店里丢了个蓝紫琉璃花瓶,那窃贼临走时身穿一身黑衣,遮头盖脸,唯一认得的就是眼角那里比芝麻大两圈的痣。”
众人定睛一看,那少女白净的脸上果真有一颗魅惑至极的红色泪痣,和着那双泪眼,真真是一个难得的美人,登时信了七八分。
少女的手被攥得青紫,见这些刚刚为她说话的人俱都变了一副脸色,心中更是慌张,扯着嗓子混着哭腔道:“我没有,我没有偷他们家的东西,救救我!”
一个大婶拨开人群,再次犀利地朝那男子叫道:“你这一番说辞谁知是真是假,兴许是你见这姑娘喜人,临时编的也不定!”
“你这老太婆少管闲事!俺亲自认的还能有假?若是不信,你倒是亲自问问她,看她能不能说个所以然来!”
那大婶目光转向少女,示意让她开口为自己伸冤。
少女却更加惶恐,她要怎么说?
毕竟她一醒来就失了记忆,连自己是那户人家的女儿都不清楚,更别论以往是否偷过别人家的东西来变卖。
现时这大娘为自己撑腰,还是以为自己是无辜的。
但倘若她真的是偷了别人家的东西而不自知呢?
如今这么多人等着一个说法……
她说不出话,只能沉默。
那男人见她如此,以为她是不敢说,心中顿时觉得成了八九分,他气焰嚣张,得意洋洋,朝看热闹的群众与刚刚发生的大婶道:“看见了吗,做贼心虚,她哪是被俺吓得不敢说话,她是自己就不敢开口了。”
人群一片静默,那个大娘颇有些瞎了眼的恼恨。此时他们对男子带走少女的行为毫无异议了。
于是他很快便抛下人群,拽着少女,进到里头。
少女不敢看大娘的表情,男子将她拽到里院一处偏僻的地方,很快便露出真实面目,不怀好意地笑着将手伸向少女。
直到现在,她眼眸泪水凝聚,啪嗒啪嗒地顺着脸颊掉落,才清楚男子的真实用意是什么,咬紧牙根,暗恨自己的愚蠢。
“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小美人,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哥哥可要好好疼疼你……”
屋内烛火摇曳,两道模糊的身影拉拉扯扯。
少女惊惧交加,一边挣扎着,一边从手边抄起一件物什往那男人的头上砸去,破碎的声音之后蜿蜒的血液顺势而下,流满了她的手腕。
男人非但没有倒下,还因为此举暴怒,双目赤红,看起来就像是一头困兽。
此时,他随手甩上的门被突如其来的大风刮开,砰的一声拍在墙壁上。
火烛熄灭,房内一片昏暗。
兴致被连续打搅,男人暴跳如雷,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来人。
一个高大修长的影子迎着月光立在门口,看不清面目,只听他道:“强迫少女与你行事,赵二,你可是越来越出息了。”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瞬间让他冷汗如雨,顾不得整理衣衫与满头的鲜血,他便朝着门口的方向跪下,“四少爷,奴才不是故意的。但是奴才与这名女子均是你情我愿,不存在强不强的。”
那人冷哼了一声,与此同时,门外不知从哪儿窜出几个人架起男子就往外拖,男子叫喊着饶命,不一会儿就被拖远,再也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