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僵在原地，冷汗涔涔。
屋内的烛火重新燃起，比之前还亮堂几分。
在门外的人的脸庞清晰可见，双目上挑，剑眉锋利，鬓若刀裁。明明是一副风流的长相，却全无半分轻佻与放荡。
他见少女如此，连忙避开目光，隔空丢了一件衣裳给她。
少女顾不得矜持，将裸露的地方遮盖上，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既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家，理应待在闺房内，不应出来抛头露面，方才若不是我及时出现，你怕是死在这儿都无人知晓。”
那个被称为四少爷的男人眉目间只有寒意，他哼了一声后便抽身而去。
少女面容煞白，方才的惊吓还未完全退散，她听出了男子是在嫌弃她，想必是很看不起她。但是他看起来是一个可靠的人……
她纠结着，很想让对方给自己一个容身之处。
看着他越走越远，她咬了咬下唇，还是跟了上去。就这么缀了几步之后，四少爷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露不耐。
少女比他矮了一个头，从他的角度来看，她蓬松的髻发，鸦翅般浓黑的睫毛，在雪的映衬，下殷红的泪痣更显楚楚，而此时它们都被他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他霎时红了脸，一时竟不知道怎么摆放双手，只能色厉内茬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少女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她登时跪下：“我已无路可去，恳请公子留我在府内干活。”
四少爷怕是以为这个女子也如同前几位一般想要*他，脸色顿时由红转青，变了又变。
她先一步道：“能得公子相助，已是我今生最大的福分，就算是发配到最脏最差的活儿我也心甘情愿。”
四少爷盯着她看了许久，发觉她好像没有这个意思，不知为何，比先前还要恼怒几分，他重重地一甩袖子，道：“待明日，你去浣衣局找齐嬷嬷罢，就说是四少爷让你来的，她会安排你做事。”便继续向前走去。
少女登时便喜笑颜开，她本来不抱有很大的希望，没想到他竟这么心软，即使这样恼火也肯收留她。
此时已经夜深，静谧的夜中雪花静静地飘落，一只被冻红的手伸出去接住了即将掉落的几片。
她抿着唇，眼神纯净。
不管先前到底如何，而今她要好好生存下去不是么。
相比前堂来说，浣衣局明显简陋了许多。
夜风吹得纸窗猎猎作响，她不清楚先前是出生在那户人家的，只是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有点陌生，大约她不属于这里。可即使是不属于这里，现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弄清楚她到底来自何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吧。
挨在一起的屋子只有一间亮着微弱的灯光，大家应该已经睡下了。
齐嬷嬷这时应该也已经睡下了罢？
那她今晚要宿在何处？
她在这些紧闭的房门前踌躇，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只手突然朝她的肩膀上拍了拍，她唬了一跳，连忙回头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她面容冷肃，言语间却满是温和的意味：“是四少爷唤你来的吧，老身就是齐嬷嬷。”
少女反应过来，急忙行了个礼，脆生生地道：“齐嬷嬷。”
齐嬷嬷看清了她的模样，叹了一口气道：“天色已晚，你先睡下，等明日再议。”她顿了顿，又道：“右边的厢房虽还有空余位置，但想必她们俱都安歇，又考虑到还要早起干活，不好打扰。你今晚就宿在柴房吧，朝前走最里头那间便是。”
她行了一礼并再次道谢，就要离去之时，齐嬷嬷又叫住她，“夜里冷，记得把窗子合上。无论你先前叫什么，如今都要唤作春葵，同吃同住，不准有任何怨言。”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少女愣了愣，似乎还没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冠名，她很不喜欢这个草率的名字，只是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
她依据方才齐嬷嬷对她说的，来到了一扇破旧的门面前。
房内昏暗，没有灯，只能靠外头隐隐约约的光勉强看清楚布景。
一堆砍成条块状的柴火整齐地堆放在一旁，占据了一大半的空间，一张小小的床挤在墙角，薄薄的被褥怕是挡不了多少风。
她在僵僵地原地站了一会，心道总比露宿好吧。
她没有犹豫多久，麻利地上了榻，刚刚攀上去的那一瞬间床榻便吱呀作响，是木板摇动的声音，她开始担心起来，若是塌了该如何是好？
好在直到她躺下之后，那张简陋的床再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只是翻身时还是会有掉下去的风险。
她把身体全部贴到墙上，即使将整张毯子全收裹起来也没办法缓解来势汹汹的寒冷，这让她不自主地翻来覆去。
也许是因为太过困倦，她一会就合上了双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早上，她是被吵醒的。
落了一夜的雪已经停了，早上的寒气却更盛，直冻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门外的车马声与清脆的鸟啼带着些新鲜的朝气，破烂的纸窗透进来几缕光，颇有些刺眼。
旋即，柴房紧闭的门就被一把推开，空气中的粉尘沉沉浮浮，她不适地咳嗽了几声，感官迟钝地苏醒，浑身的酸痛让她直不起腰。
一套素色的衣衫扔了过来，正巧砸在她的身上。
“快些换上，一会儿还要去伺候少奶奶！”
她分辨着上衣和下裳，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穿戴，柴房昏暗，她不停的摸索着。
一刻钟之后，才勉强套上了一件，外头的人已经开始催促了：“还要人等吗，动作怎么这么拖拉？”
她下意识地加快动作，却显得更加手忙脚乱，喉间泛起一阵酸涩，啪嗒啪嗒的眼泪又开始掉，她一声不吭的理着衣服，含含糊糊地朝外喊着：“对不起，马上！”
外头的人意外地宽容，竟也没有再出声。
似乎又有人来了，门板挡不住多少声响。
“齐嬷嬷，那春葵一点儿也不中用，还留着她作甚？”
“她是昨日四少爷收留的，见她可怜才让她留在府中干活儿，不知是谁家的女儿，约莫是没做过活，多担待些。”
婢女酸溜溜地抱怨了几句，便没了声息，想必是做其他活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