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千里路,自有到来风。
回家是一个很温暖的词汇,它是避风港的代名词,对于宋晓棠来说,回家了,便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了,“姥姥”和爸妈总是会为她多想一步,怕她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但也相信她有自己独立生活的能力。
长春其实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从别的城市回到这里的人们,心里还是念着长春的好,都说重工业烧烤,轻工业喊麦,在这里的吃喝玩乐是真的快乐,宋晓棠带着陆明朝去了小时候经常去的公园,在里面玩激流勇进,坐船冲下来的时候溅了一身的水,头发都湿哒哒的挡住了眉毛,笑意却从眼角跑了出来。
最绝的要数早市,清晨的的热闹早市可让陆明朝开了眼,不仅有油条豆花,还有大碴粥玉米面鸡蛋饼,各式蔬菜水果,现做炒菜,琳瑯满目,香气扑鼻,一眼望去,长长的小摊连成片,看不见尽头。
陆明朝从人群里探身看各种蔬果,发现便宜得难以置信,2元钱就能买到一整个西瓜,10元竟可以买五斤桃子,还有人参真的是白菜价,铺在地上认真地标注着“一元一根”。然后陆明朝还爱上了淘旧书,小人书漫画书按秤来卖,那感觉就像实现了财富自由。
宋晓棠直接用“乐不思蜀”来形容,他倒是欣然接受了。住着一百多平米的电梯房,来回进门有人帮开门,家里的车都有停车位,食品的物价低到离谱,去红旗街唱一天KTV,跑桂林路吃一条街,陆明朝坦言:“生活不过如此,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定居吧。小时候过来都没怎么玩上,还是长大好呀。”
这现象真的是有趣,从东北出来的孩子可能一般不愿回去,从南方好奇来玩的孩子倒是舍不得离开。小时候渴望着长大,然后突然某一天发现成人的世界一点都不好玩。长大后为童年加一点滤镜,却在某些时刻感受到了成人的独立自由。
人,大概就是矛盾的。就如同宋晓棠此刻,她回到家乡,想要正视自己的回忆,心里总想着失忆的事情,但是又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往事已矣,何苦执着。你已经没那么在乎了不是吗?爱你的,你爱的,都已经在身边,这样的日子不好吗?
就这样过了几天,宋晓棠终于收到了几封公司所发的会议邀请,帮她暂时躲过了这一纠结,毕竟要先把塞门的事情沟通好。
上一次大家对于塞门的事迹发了邮件,抄送了各个大佬,后来不光宋晓棠发了,依琳发了,公司的其他伙伴竟然也有相应点赞,还有一位同事,据说不是大张旗鼓的发送,而是默默发给了HR。总之,这件事情在公司里得到了重视,算是也赶上了关口,大佬十分重视这件事,所以立马联系技术部门的HR,马不停蹄的开展文化价值观的培训。
而另一边,HR则开始尽职地约各个会议,和塞门组里的每一位成员一对一和一对多沟通,由于宋晓棠还在休假中,便被排的相对靠后一些,而且她因为提了离职,还需要有和grandpa的谈话,本来程序上也要了解一下离职的原因。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宋晓棠和陆明朝逛完了公园进行了晨练,便开始准备找一个地方开会。宋晓棠突发奇想,想去体验一下两人约会的那种私人电影院,看个电影后再开会。陆明朝倒也乐意配合,讲实话,两人做笔友多年,倒是交流过读书时看的电影,那个时候可能还在聊宫崎骏和武侠电影,两人都是分别开看过,互相分享的方式,认识这么久以来,确实没一起看过电影。
现在私人电影院的沙发座椅很舒服,还自带按摩功能。两人买了爆米花和冰镇的可乐,在一块悠哉悠哉地选片。原本想的是看个英文的片子,对下午英文开会也有裨益。不过最终却还是选了《年会不能停》,这部片子虽然不能在英语听力上提供一点点帮助,但是在精神层面上却是给予了很大的鼓舞。
这部片子太燃了,最后也有小人物们的奋起反抗,满满的阶级讽刺。这部片子燃到下午和HR与上一级领导的会议,宋晓棠慷慨激昂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后,获得了上一级领导的支持和赏识。
这部片子还燃到,HR听得也被高昂的情绪带动得有点激动,感觉塞门经常性用绩效威胁大家不续约,降薪什么的,简直天理难容。
当然了,这部片子还燃到,完全不像是情侣约会会看的电影,两人看完后像兄弟一样互拍了肩膀,打工人的心酸,被荒诞得表达了出来,就是没有任何的粉红泡泡,也太不适合情侣了,却很适合开会前来一遍,就像吃了士力架。
这两次会议后,宋晓棠的直观感受是稳了。倒也不是她表现的有多好,而是她说的非常爽,而且上级老板和HR听了好几位同事的分享,心中也早已有了一些答案。怎么说呢,一个人和全世界的人都不太对付,要么就是全世界的人都有问题咯,要么就是这个人群体难容,大家又都不瞎。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周末,宋晓棠撺掇着大家一起去净月潭野餐,在路途中便得到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塞门离职了。在我们的邮件告别通知里,他离开的理由那里还清楚地记载着是自愿离开,寻找到了外面的机会。
塞门在经历这一连串的沟通过程之后,也深知很多说辞经不起推销,不过是为了面子美化一下,大概也是个不走不行的状况了,偏还要想办法去挽尊一下,话讲得漂亮,是已经找到其他刚好其他的职位,要离开公司。实际上就是,东窗事发,咎由自取,估计上级领导也不是很想帮他美言几句,但是又不得不公告一下的样子,领导致辞里面连寒暄客套都懒得放,也没讲他过去几年的贡献,只是轻描淡写地发了一句:“Bye!”
公司工作时间内禁酒,但是塞门知法犯法,偶尔就藏酒在公司,开会实在掩盖不了味道了就戴个口罩。这件事大家一直都很反感,却也不知道他到底藏酒何处,也不至于真的找一个地方用仪器给他测一下。直到他快走了,这个地点才暴露,原来他一直就放在公共区,藏在大家都会必经的一个开会平台,有一盆很大的绿萝,他把一小瓶酒就埋在花盆里面。
这件事又让宋晓棠想起来了张仁美,怎么大家藏东西都喜欢埋进土里,最后老了自己也想要藏进去。
关于塞门的酒文化,其实还没有那么严重,他自己喝酒,喜欢酒局,但也很怕劝酒。据说是他年轻的时候,看着一个小姑娘坐在角落,就过去敬酒,要一饮而尽那种。没想到那位小姑娘看着文静,酒量却很好,两三杯下去面不改色,于是身份逆转,她喝完便开始看着塞门接着喝,最后直把他
看得灰溜溜逃走了,此后再不敢劝酒。
但是用公家款攒酒局的毛病,还是很难改的,一提到TB,就满脑子想着喝酒,专让下属找那种能唱歌喝酒的地方,组里的几位女生早就不厌其烦了。毕竟谁愿意陪着笑,陪着唱,还搭着时间。塞门始终觉得是给大家免费的福利,殊不知,这种活动倒给钱都没人想去的。
塞门的时代要落幕了,他也是临近四五十的年纪,接下来估计也不会再找工作了,找了也未必找得到,所以大概率就等着回家吃老本了。据依琳讲,他还奢求走之前大家能再和他聚聚,一同饮酒来着,却不想没一人有空,也算对得起他这么多年在职场的所言所行了。
其实冷静下来一看,这一年多早该反抗了,如果不是大家的纵容和不敢言,很多委屈的事情也都不必发生,领导也不过是和他们一样打工的人。
亡羊补牢,犹未迟也。这个消息对宋晓棠来说,还有一件喜事,那就是她可以赶紧和原领导雅娜沟通下了。以雅娜的学识和智慧,也是很适合这样的技术团队的,对于他们团队的发展和雅娜目前的找工作情况,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雅娜不愧是她敬爱的老领导,在电话打通的那一刻,就猜到她要讲的话了。雅娜笑着说:“晓棠,其实也有其他领导找过我聊过了。这个职位我确实会考虑申请的,不过现在的团队也很需要我,我需要帮大家平稳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刻,等组里的各位都适应外包的环境,或找到了其他更好的机会了,那我才能放心。”
在如今的时代,像雅娜这么好的领导实在难得,宋晓棠不由感慨:“不愧是我的好领导。”
雅娜宠溺地一笑:“是啊,我这么好的领导要是去你那里,你还辞职吗?”
宋晓棠停顿了一下,确实,这个问题她还未来得及细想,如果是有雅娜这么好的领导,她还走吗?可是,她的情况也比较特殊,也许公司里大家还都认为她精神不太正常。
仿佛是猜到她的犹豫,雅娜继续道:“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的情况我还不知道吗?前段时间,你妈妈也来和我沟通过,你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影响工作的,如果是药物带来的副作用,我们就好好去正视它,打败它,我相信你可以的。再考虑考虑,还是不要轻易离开为好,我还是和一年前的看法一样,你适合这个职位。”
这一番话让宋晓棠颇为感动,是啊,她是该好好想一想,不惧回首,莫愁前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