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当有些真相扑面而来的时候,可能会像一阵难以掌控的龙卷风,它拥有着绝对的力量,仿要将时间的一切都颠覆个遍。但同时你又知道的,存在即合理,人们没有办法和不可抗力相抗衡,,如同一只待宰羔羊在头狼面前一般无力,还只能沉默。
宋晓棠一时之间有点没办法接受这个现实,张仁美一声声“精神病”的控诉,将她打了个粉碎。难道说时间倒流真的都是她臆想出来的?任凭陆明朝和周律师扭打在一起,她的思绪已混乱得有点难以控制,有太多的问号环绕在她闹钟,仿佛一声声在不断攻击着她的咒语,把她所坚信的一切都分解得支离破碎,难以成图。终于,她虚弱得倒在地上,用双手死死地抵住耳朵,在地上颤抖得如见到天敌的小兔子。
这场景让张仁美很开心,她指着地上蜷缩的宋晓棠拍手称快:“晓棠呀晓棠,你怎么倒地上了呀,地上可凉,别再生个大病了哈哈哈。”
此时又打了周律师一拳的陆明朝,这才反应过来宋晓棠的情况,他暂时停手,心疼地走向宋晓棠,将她从地上公主抱了起来:“晓棠,晓棠,你还好吗?我不打了,这就带你去医院。”
听闻此话,张仁美接着笑道:“唉唉,记得挂精神科哈哈哈哈。”
陆明朝英俊浓密的眉毛气得拧在了一起,他怒斥她道:“闭嘴吧,我看你才是个精神病”,走到门口,又警告似的对周律师说道:“管好你的疯女人”。
周律师擦了擦被殴打出血的嘴唇,沉默不语。这时,张仁美的笑声倒才真的停止。
陆明朝真的感觉有点害怕了,最开始他关注晓棠,和她成为亲密无间的笔友,确实是因为心底里那一份愧疚,但是后面真实的相处,让他感觉除了愧疚,还有更多的欣赏和爱意。
只是他没想到她会病得这样重,当年的那件事情果然是给她造成了如此巨大的伤害和影响,以至于这么多年后,已经成长为这么优秀的技术人员的她,依旧在失去了扳指后便失控失常,现如今,那个血淋淋的真相被恶魔重新捧了出来,幻想与现实的落差给了她当头的一棒,可怜的她却只能独自去承受这样的苦楚和折磨,陆明朝心碎不已,恨不能自己以身心替代。
还记得宋晓棠刚出现异常状态的时候,她第一个讲电话打给了陆明朝,满心欢喜的以为自己让时光倒流了,但她不知道的是,与她多年相伴的姥姥吴女士,确实是一位称职的心理医生,她之所以那段时间如此尽心的照顾宋晓棠,其实也是乘了晓棠父辈的情。
据说当时困难时期,快要饿死在寻亲街头的吴女士,遇到了好心收留她月余的姥爷,直到吴女士和家里人联系上,这才依依惜别。那时姥爷刚刚丧偶,一家子没有女主人,吴女士比姥爷小个几岁,又心仪姥爷,本来想直接留下来照顾他的孩子,可是姥爷对宋晓棠的亲姥姥感情很深,吴女士家里又不同意她找带孩子的丈夫,两人便没能再继续往夫妻的方向发展,一直到姥爷胃癌去世,两家都保持着友好的朋友关系,只不过姥爷去世时,宋晓棠还尚在襁褓。
所以儿时宋晓棠突遭那场横祸,醒来全无记忆,眼神木讷,她的父母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吴女士,怕晓棠误会是找了心理医生来为她治病,便瞒着她,顺理成章的让吴女士做了她的“亲”姥姥。吴女士是那个年代难得的大学生,后来出于兴趣去学了心理学,还去考了个相关的研究生,这在当时是有点不被家长理解的,他们实在不懂好好的一个大学生,怎么不去厂里做做管理,反而竟从事些虚无缥缈的工作呢?
吴女士倒也犯不上过多解释,因为如何解释都没用,她感觉晓棠的病症奇怪的很,失忆加情绪不稳定,还伴有梦游和臆想,在医院里常常会说出一些很奇怪的话和没发生的剧情,便一直尝试着想通过老家的那枚物件,来测试下这样的辅助性治疗,和用挂表催眠一个原理,慢慢的在心理上对她进行疏导。特别是在宋晓棠姥爷去世后,吴女士对这个城市也没什么眷恋了,不如就带晓棠去风景秀丽的新疆,她们一起来治疗心伤。
当然上面的那一切,宋晓棠都是不知道的,吴女士也来到了上海,她和宋晓棠的妈妈一同匆匆赶来了。这一次发病,宋晓棠还是照往常一样上班请假,但是她生病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有可能是李旭夫妇的手笔吧,倒是让连领导塞门都不敢再惹她了,请了假就赶紧批了。
这事情越传越离谱,很多同事还在背后编排了一出李旭对宋晓棠爱而不得的戏码,因为得不到变肆意报复,直接害她得了心理疾病。这些谣言传播还挺广,甚至连还在休产假的安迪都知晓了,她赶紧联系了陆明朝,和倒水四人帮里的哈帝和库里一起商议,他们决定先和宋晓棠的妈妈紧急沟通一下,毕竟他们所掌握的信息有限,只有陆明朝作为笔友,知晓一点她上学时的情况。
于是在他们几人一番了解后,宋晓棠的妈妈和“姥姥”吴女士便赶紧过来查看情况了。还真的是一刻都没等,俩人就分别买了机票来上海,由陆明朝先给她们定了酒店,并来往接送。两人到了上海后,多少也了解到了一点他们的情意,但也来不及盘问这位晓棠的准男友,毕竟有更重要的问题要解决。
按照吴女士之前的经验来看,她们确实不好贸然出面,最好是可以等宋晓棠自己慢慢的过渡,就让这件事以她相信的方式过去,后面就再疏导一下,如果是可以接受的事情,就慢慢引导她发现异常,逐步就回归了日常生活,便与正常人无异,也不用可以吃药控制,问题不大。但是谁能想到,张仁美就把这事情给抖落了出来,一瞬间的崩塌有点像一剂猛药,特别是里面还参杂着对周老师死亡的愧疚,那种感觉可谓是让人难以接受。
陆明朝抱着宋晓棠,飞快地跑到了她妈妈和“姥姥”入住的宾馆,宾馆前台的人都被吓得一愣,但还是忍不住拦了下来,陆明朝便赶紧将她放在前台沙发上,和她妈妈通了电话,这才抱到了宾馆里的房间,又下楼赶紧补了身份证登记。前台小姐姐不断问询着要不要拨打120,陆明朝也只得暂时安稳住她。
宋晓棠的妈妈吓坏了,想吴女士投去无助的目光。吴女士倒是淡定的多,她先用镇定剂将她稳定住,便开始尝试最近还在研究阶段的音乐治疗等,先将舒缓的音乐循环播放,然后不断用诗意的语言进行安抚,甚至还用上了一些比较玄学的东西,点了一柱安神香,用米粒来叫魂。多种方法都尝试后,眼见着宋晓棠已经安然睡沉,两人这才稍稍放心,赶紧和刚准备进屋查看情况的陆明朝了解实情。
几人沟通后,心知很多事情都瞒不住了,不如就相信晓棠自己可以战胜心魔。这么久的相伴,吴女士也有意无意地教会了晓棠一些方法,比如聚焦,和自己身体的某一部位聊天等,所以宋晓棠反而比很多职场的打工人心态都要平稳乐观的多,这也是安迪他们难以相信晓棠有病的主要原因,那么开朗有义气的朋友,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症状?所以他们绝不相信晓棠是有病的,她只是有一点心结还未开而已。
从宾馆离开后,陆明朝有一瞬间的茫然,他感觉自己又没保护好宋晓棠,明知道张仁美在背后害她,为什么还放任了这一切的发生?他感觉有一块巨石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家中,也经不住烦闷,拿了客厅一瓶珍藏的五粮液,就开始旋了几口,这才仿佛是得了片刻喘息。
就在他准备接着灌醉自己的时候,门铃响了,稍稍整理了下衬衫向门口问道:“谁?”
只听得是哈帝很短暂的一声:“我,开门。”
陆明朝带着一身酒气,乖乖开了门,瞧见他这副摸样的哈帝微微皱了眉,但是也表示理解,于是耸了耸肩,跟着进屋就坐下了。直到看到茶几上的珍藏版五粮液,他开始惊呼;”陆明朝呀陆明朝,你这买醉也太奢侈了吧,此等奢靡之事,也不想着点儿兄弟我。”
陆明朝只得摇头苦笑道:“借酒消愁罢了,无能者的手段。”
听了这话,哈帝就有点忍不住开怼了:“无能者?我看你本事大的很,谁家喝这么贵的酒消愁啊,我给你灌点消毒酒精得了。晓棠这情况据说是上学时就这样了,你也大可不必自责照顾不好她,咱们就陪她过这一关就得了,这么多年,不也都正常着吗?都说好人有好报,我在公司是她就没少帮我们,是个实心眼的小姑娘,老天会给她好报的。”
陆明朝听了这番话,也没感觉有多好受,只默默地又喝了一大口典藏,因为喝得急,加上情绪有点激动,呛得眼睛都发红,他颇为难受地喃喃自语道:“上学时就那样了,怎么和我没关系,我可太懦弱没用了。”
哈帝听得不是很真切,凑近了听也没听清,但他能感觉到陆明朝此时很难受,那种难受怕是几句安慰也无济于事,仿佛是被海浪拍在了岸上的小鱼,除了张口尽力的呼吸,什么也做不了,而且潮退后,可能就会陷入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