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有的时候,人们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特别是梦里的情景在现实中真实发生的时候,一切就变得更加迷幻了,仿佛一种神秘的未卜先知。
在与律师的谈话中,宋晓棠就好似有这样的感觉,这番话熟悉而陌生,在她的脑海里曾出现过的有关于周老师的对话,是一段痛苦的回忆,但是时间倒流后,她已经改变了周围人的结局,不过梦里张仁美还在不断地质疑她:“你真的改变了吗?你以为自己是谁,还在想着为他人逆天改命吗?”
稳了稳心神,宋晓棠定定地看着律师,突然发现他神似周老师,那深邃的眼眸和记忆里的形象有所重叠,想起他刚刚简短的自我介绍,本来不曾留意的她突然开口问道:“所以,你也姓周?那和张仁美又是什么关系呢?你也知道她爱慕周老师,难道不介意?”
周律师没想到宋晓棠会如此直白的问出来,他有些不自然地答道:“委托关系。我知道周老师,懵懂少女的白月关罢了,再说… …有什么好介意的。”
这么官方的回答,让宋晓棠微微一笑,既然别人都不在意“莞莞类卿”,她又何必再提,还不如干脆点提出诉求:“那我可以和张仁美直接见面吗?”
周律师有些为难:“她委托我来见面,便是不太想再重提… …”
没等他说完,宋晓棠便有点不那么耐烦了:“不管什么原因,我想亲自和她见面聊一聊,毕竟你们只是单纯的委托关系,有些话还是要当面沟通的。”
见她坚持,周律师思考了片刻答道:“好吧,我试一试,应该是可以说动她的,如果见面的话,我来安排。”
看着周律师的眼睛,宋晓棠接着问道:“怎么单纯的委托关系,你又能说动她了?”
周律师有点紧张似的假装咳了咳:“嗯嗯,还是能说动的”
宋晓棠反唇相讥道:“比她老公还能说动吗?”问出这句话时,她也感觉自己有点尖酸刻薄了,但是第六感告诉她,就周律师的这个长相,又帮助张仁美来沟通,他们的关系一定不简单。不过不简单又如何呢?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宋晓棠紧接着又道:“抱歉啊,这和今天的话题无关。”
周律师听闻倒是无所谓的笑了笑,如释重负道:“没关系,也对,你现在说什么都没关系。”
这句话说得有点奇怪,宋晓棠微微皱了下眉,倒也没再深究。
好在茶馆的环境还不错,清幽静谧,见没什么更多要讲的,周律师倒也没多呆就离开了。随后,陆明朝便驱车过来找宋晓棠,两人也就不好辜负这半日的闲暇,一同在这里享受了难得的下午茶。那里的茶果子还不错,古典精美,配上八几年的贡眉,味道很是清雅。一直到日落西山,两人都依偎在一起,如梦似幻的光晕里,陆明朝轻轻附在她耳边说:“不要担心,我一直都在。”
宋晓棠心里想:“如果每天都能这样,那该有多好呀,不上班,就喝茶,嘻嘻。”以至于回去的路上,都想一直傻笑,陆明朝也拿她没办法,见她傻笑,也就一直陪着笑,两人傻笑在了一起。
隔天周律师就履行了承诺,安排了时间地点让张仁美和宋晓棠见面,地点也是安排在看守所内的一间屋子里,这间屋子光线不是很好,显得很阴暗潮湿,但零星地还能看到些许光线下的微尘,好在有陆明朝陪着她一同前往,便也安心了很多。
进到屋子里面,便一眼见到了张仁美,和小时候的张美人不同,失去了很多天真烂漫,不笑的时候法令纹都很明显,虽然切了双眼皮,但还是能看出来从前的眉眼,她看了一眼宋晓棠,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道:“说吧,见面聊什么?”
还真的是不顾及丝毫情谊,宋晓棠感觉她是真的做了亏心事,却一点也不怕,心理相当强大,而且找了周律师后,就坚信着自己一定没问题,不会被牵连,所有的锅都可以让李旭他们背着,真的是进化成毒如蛇蝎般的人了。
深呼了一口气,宋晓棠慢慢坐到了她的对面,也不直视她的眼睛,而是专看着她的脑门儿,听闻这样可以有一种君临天下的审问感,在气势上优先压倒对方。就这样看了一会、果然感觉张仁美不似刚刚那么嚣张了,宋晓棠便开口道:“见到周老师什么意思?”
听了这句话,张仁美刚刚消失的气焰,仿佛又都重新回来了。她很做作地开始掩面而笑,夸张得好似偶像剧里一眼便能看穿的反派女二,稍缓了笑意,便得意的说道:“果然你对这句话没有那个反应,但又摸不清头脑,哈哈哈哈真有意思。你知道吗?我若是和班里的其他同学说这句话,他们怕是都要吓傻了。”
宋晓棠微微皱了眉,这话听着没头没尾的,和周律师那句没关系一样奇怪。在她旁边的陆明朝此时却突然紧张了起来,他和周律师使了个眼色:“要么等张仁美状态好些了再聊吧。”
张仁美看了看陆明朝,突然有点发疯似的尖叫道:“怎么你这么好命呀,还有一个个的大帅哥这么喜欢你,哦不,爱你,状态不好的难道是我吗?你这么个精神病都有人爱你啊,大家都愿意配合你啊,真是命好。”
还没等张仁美这段话说完,陆明朝便赶紧拉起来宋晓棠,企图带她尽快离开。
宋晓棠被张仁美着突然的癫狂状态吓了一跳,脑子还有点懵懵的,于是起身都有点踉跄,但她精准的捕捉到了一些关键词,比如“精神病”和“配合”。配合什么呢?难道张仁美疯了?有疑惑不解开,便不是宋晓棠的性格了,她开始极力地挣脱开陆明朝的怀抱,提高音量道:“张仁美你发什么疯,什么配合?”
不顾一旁周律师的阻拦和陆明朝的眼神威胁,张仁美一口气便说了出来:“你难道不知道吗?周老师早就死了,死在那次和你一起的车祸里,哈哈哈哈,你真的不知道不记得吗?”说着说着,张仁美的双眼皮便蓄满了泪水:“没有人比我更难受,周老师死了,他死了… …”
听着她声嘶力竭的哭诉,宋晓棠有一瞬间的恍惚,继而脑子突然有一种炸裂的感觉,她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明明… …”
听到她的喃喃自语,张仁美越发地愤怒了:“明明什么?!明明你已经让时间倒流,改写结局了?醒醒吧,你这个精神病。人怎么可能改做到让时光倒流,都是你自己不切实际的臆想罢了。”
宋晓棠拼命地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快速清醒过来,陆明朝则上前扶住了她:“晓棠别想了,我们回去吧。”
但此时的宋晓棠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言语了,周围的世界仿佛都真空了,周老师去世的消息让她的大脑突然陷入一片空白,又紧接着被红得刺眼的鲜血铺满,是周老师被车碾住那一瞬间迸溅出来的献血,刺得她眼睛也呈现出猩红的状态。她突然有点失控了,跌跌撞撞地冲到张仁美面前,用双手颤抖着扶住她的双肩,声线略微哽咽:“你骗人的对不对?周老师怎么会去世呢?时间倒流的时候你也在,你都知道的,为了阻止原计划你去找了疤哥,对了,你失忆了,是你都记错了。”
张仁美看着她苦笑了一下:“是你觉得我失忆了,大家才配合你都说我失忆的,呵呵。”她毫不退缩地直视着宋晓棠的眼睛:“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啊,总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便编造了一个更美丽的梦,但时间不会倒流,事实也不会改变!要不是你姥姥去学校里沟通,被我爸爸听到,谁会相信自己的同学是个精神病呢哈哈,你的姥姥,哦不,应该说是你的专属心理医生吧,用那个扳指来安抚你,一摘下那东西,你就开始妄想了,再戴回去也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
实在听不下去了,陆明朝低吼了一声:“够了,别再说了。”随即拉着宋晓棠就准备往外走,才刚走了几步,他便感觉到宋晓棠在轻柔地松开他的手,不再跟随,而是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我有权知道真相不是吗?明朝,她说的是真的吗?”
陆明朝爱怜地摸了摸她的,柔声道:“宋老师的事情,我会帮你去查清楚的,查真相不能仅凭一个人的言语吧,今天我们先到这里,之后再聊好不好?”
宋晓棠略带哀求地轻轻摇着头:“我真的想知道,周老师的事情先不论,你呢?这次我们一起感受过时光倒流,我们一起抓住的凶手不是吗?难道我是一直在做梦吗?”
周律师也突然开口说道:“她有权知道真相,难道妄想症这一类不是尽早醒悟,才能更好的治疗吗?”
陆明朝看着他们愤怒的红了眼:“周延昌,你不是答应我张仁美不会说吗?她是中了什么邪,你怎么也这样言而无信?你们都不懂,不懂真相对她,对我们到底是怎么样的?”
周律师在此刻却异常地冷静,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用毫不示弱的语气对陆明朝说道:“难道你不是也想知道真相吗?她发病失忆的病源你不是也一直想了解吗?难道是不敢一起去寻找真相吗?”
这一句话戳中了陆明朝的内心,他的内心深处也是想了解真相的,但是眼见着宋晓棠如此痛苦,自己又有没能说出口的渊源,这真相就那么重要吗?他走过去,一拳打在周律师的脸上:“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