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合适的?”顾老太太心里完全没有面上表现的那般平静,毕竟,这事儿做的当真上不得台面,哪有做祖母的主动给孙女儿房中塞人的,而且还是自己娘家人。
可她也有自己的说词,“郎家原本就人丁单薄,只郎玉一个儿子,婷姐儿嫁过去四个年头了,一直无所生养,这若搁别人家早被休弃了。
年前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的郎姑爷纳妾之事,虽之后不了了之,那也给我们大家传了一个讯号,郎家不想因为婷姐儿一人之过而断子绝孙。
当年婆母将偌大的顾府交予妾身,老身就不能因此事堕了顾会的声名。”
顾太傅手捋须冉,沉吟半天,虽知这是老妻的借口,可也不无道理,不孝为三,无后最大,郎家确实也等不得了。
此种情况,若是贤德的妇人,就会主动给夫君纳妾。
可顾婉婷却因为郎玉刚动了纳妾的心思,就在郎府闹腾了好几天,据说现在夫妻两个还是分居状态。
论理,这事儿应该萧氏这个做娘亲的出面协调,可萧氏不作为,顾老太太这个做祖母的亲自出面,外人当也说不得什么。
如果不是送的顾老太太的娘家侄孙女儿,固守陈规的顾太傅没准还真的感念顾老太太高义,可现在嘛,有几个是傻的?
顾太傅冷哼一声,“承恩候府你怎么说?”
顾婉芳可是刚成婚,之后萧武又去了南方,总说不得是顾婉芳之过吧,不是还塞了个妾氏吗?
“唉!”顾老太太叹息一声,“也是老妇平时太宠爱这些孩子们了,即便是皮了点儿也没舍得严厉教导。”
其实顾老太太哪里是宠爱啊,自一开始她就准备着捧杀三房的顾文全还有三房的两个姑娘,更兼之,萧氏防她的紧,生怕会给两个女儿穿小鞋。
所以,虽然顾家的三个小姐是一起上学的琴棋书画,在外人,甚至在顾太傅眼中都无可挑剔的。
可在挑选服侍的下人和婆子上,那就有所差别了,理论上来说,嫡庶有别,当无可厚非,顾太傅到现在都没察觉出细节。
实际上,顾婉华身边的翠姑就是从宫里出来的,那还是甄氏花大价钱为她请来贴身照顾着的。
甄氏多聪明啊,刚过门儿时就看出了顾老太太的差别对待,在选请过姑娘们的夫子之后,立马就察觉到了异常。
老牌勋贵们之所以底蕴深厚,不单指的是资源人脉关系,更有细节和些微不显眼之处,也是机缘巧合,请来了刚出宫的翠姑。
翠姑的教导都是在顾婉华小时候,一板一眼,行动举止上抓起的,这是萧氏和顾太傅都没想到的。
“芳丫头刚过门时,萧候夫人带着她和亲戚们见礼,大庭广众之小,出丑甚多,若不是知道她是庶出的,怕是我们华姐儿都要受她影响了。”
这事儿顾太傅也是知道的,里边如果说没有萧家人的故意,打死他也不信,可那又如何?顾婉芳确实有错,萧老夫人才逮了这个借口,可劲的搓磨她,令得顾太傅这个知乎者也的大老头子,即便想为顾婉芳争取些什么,都张不开嘴。
“妾身便琢磨着,寻一个机灵的去承恩候府给她添个人手,两个人遇事有商有量的,也是个好的。”
这话说的再漂亮,也得有人肯信啊!
顾太傅呵呵冷笑,“既然如此好,怎不见偏宠华姐儿一二?”
虽世人要求女子三从四德,可但凡是个人,哪个又愿意别人与自己争抢自己的夫君?
这个道理谁都懂得,还不是想给不是亲生的三房添堵,不然的话,怎不给她亲孙女儿房中塞人?
原本顾太傅也就是想噎顾老太太一下,岂知,顾老太太颇以为然的点点头,“太傅所言极是,华姐儿虽是妾身看着长大的,毕竟年轻,所以就给她准备了两个陪嫁。”
顾太傅嘴里的一口茶直接就喷了出来,眼底险些没喷出火来,这老女人,怎越来越不正常了呢?这是真的一心想替齐家找些门路和靠山,还是真的疯了?
已经完全不想与顾老太太理论的顾太傅,袍袖一甩,再不想看她一眼,“不可理喻。”
原本只有赶来参加二宝出生宴会的齐家人知道的秘密,一时间,顾府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人都听说了。
顾婉会睁着水葡萄般的大眼睛,忽然笑了,“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自小至大,孙子辈中,她虽不是祖母最欢喜的那一个,可在孙儿辈中只有她一个嫡亲的孙女儿,祖母对她还是颇多疼宠的。
哪怕是前世祖母直接或间接导致了她的不幸,她也愿意以不知者不罪为借口,不愿意深思祖母在其中所担任的角色。
虽然之前因为甄华和顾英的事情,与祖母有了隔阂,可她还是愿意用最大的善意化解与祖母之间的种种,总归是自己的亲祖母,能有多大仇怨?
当初齐家人来的时候,甄氏和顾婉华也不是没琢磨过齐家人的心意,也能看得出来是想送四个姑娘给人做妾寻靠山的,只是没想到会打自家人的主意。
及至顾老太太以宴请为名,往承恩候府和郎府塞人,本着对顾老太太的亲情,也没想到,她会丧心病狂的打着爱的借口,给她和楚云皓中间塞人。
设若真有千般好,当年何以连萧氏一个外室都容不下?
以至于这么些年以来,祖父与她都隔阂甚深。
“姑娘,那要怎么办?”素晴心里一急,若不是知道楚云皓不在京城,真想十万火急的跑过去传递消息。
顾婉华斜靠着迎枕,唇角微勾,“既然这么好,怎可独享呢?”
到底怎么办,既然祖母给出来了,她便不能推辞,而且也推辞不得,所以她暂时也拿不出主意。
可,这架不住她也同样要给祖母添堵啊!
老小孩子老小孩子,如果是寻常家的祖母,哄着也就是了。
可对上素有主意的顾老太太,对祖母还算了解的顾婉华,可不认为单纯的哄,就会如了祖母之意的。
若想破此局,内宅中事,还须内宅中人出手。
何况,她也想在成婚前,练练手,有这么个上好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隔天顾婉华给顾老太太请安的时候,没象之前那般离开,依如关系没破裂前,窝在身边,一脸孺慕地望着顾老太太,眼底清澈,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祖母处处为孙女考虑,孙女儿亲手做了条抹额,还请祖母笑纳。”
这条抹额原本就是顾婉华想和缓与祖母的关系,一手一线的做成的,从布料选择到上边配的珠饰,都是最为华贵的装饰,用心做出的东西,也最是精致。
本是一颗真诚的赤子之心,却不想被用在了算计之上。
饶是顾老太太最能算计人心,也没从顾婉华亮晶晶的眸子中看出什么,半会儿才咧了咧嘴角,干巴巴地一笑,“华姐儿有心了,这般名贵的珠饰可是不多见的。”
抹额上有一颗南珠,于顾府这种世家,还不算多奇,可这颗南珠色泽纯正,珠圆玉润,个头儿之大,非市面所能寻出之物。
“祖母自小就教导孙女儿,好东西要大家共享,不仅要孝敬长辈,更要与姐妹们共享。”
顾老太太点点头,没错,这确是她之前的教导,尤其是在她与陈香凝掐架的时候,还要让她爱幼,为的是阻止她会追着陈香凝打个不休。
顾老太太咂了咂嘴,关于齐家庶女的事情,一时不好张口,可事情的发展程度,已经不能随她的意愿左右了,该说的还是提前说出来,毕竟,距离顾婉华出嫁,也才不过二十几天了。
“在孙儿辈中,我华儿最是乖巧懂事儿。”
顾婉华垂下颈子,故作娇羞的蹭了蹭顾老太太的胳膊,“是祖母教导的好。”
这话若是平时,顾老太太是乐意听的,可莫名的,这个时候又感觉有几分讽意。
“婷姐儿和芳姐儿年纪都轻,虽成婚却也没办法在夫家相安无事,祖母甚虑,所以给了她们两个丫头,希望能成为一大助力。”
顾婉华暗暗撇嘴,心里对顾老太太鄙视到了极致,能把无耻和不要脸说得如此的冠冕堂皇,也真是没谁了。
张着一双晶亮的眸子望向顾老太太,“祖母的心意,希望她们能够理解。”
顾老太太垂了垂眸子,没敢与顾婉华对视,“所以祖母就想到了你,想着,齐家的齐娟和齐婵与你年龄仿佛,随你一起去人员复杂的平南候府,也当成一大助力。”
沉默,几乎落针可闻,就连随侍一旁的景姑姑都屏了呼吸!
在屋中所有人都以为顾婉华会发作,甚至顾老太太还想起了动用长者赐不可辞的硬性弹压,岂知,顾婉华竟是一脸欣喜的拜谢,“祖母疼我,孙女儿,孙女儿……”
顾老太太:这样坑自己的傻孙女儿真的好吗?
景姑姑:三姑娘这是受刺激了?
素晴:回头跟自己家主子说说,把江南学院那个最出名的大夫请来,没准是伤了脑子也未可知。
素衣:总感觉自己家姑娘在憋着大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