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妾？
若不是在这个时代呆了一段时间，以她初来时的本性，险些跳起来骂人，“你姥姥的，还贵妾，贵你么个狗蛋啊！”
甄华用力掏了掏耳朵，原谅她的无知，没研究过这个时代妾的种类和品种，可在她的意识中，贵妾不也是小老婆的一种吗？
和其他的妾相比，前边多了个贵字，可即便再贵那也得受嫡妻的压制，生下的孩子也得管别的女人叫母亲，管自己叫姨娘，而且还未必归自己抚养的那种。
至于死后嘛，和相公合葬的是嫡妻，这就是生不同寝死不同穴的恋情吗？
呵呵，她是宁缺勿滥的典范，所以前世才会做剩女，至于此事世嘛，同样不想委屈了自己。
想到这里，甄华甩了甩双手，头也没回的直接走了。
徒留下一脸茫然的郎状元，自语般的叹息着，“她这是不满意吗，啊？”
身边的僮儿也十分不解，感觉自己家哪里都出色的大人能给出这般的条件，已经相当不易，此女也太不知足了，冷哼一声，“莫非还想做个平妻？”
“平妻嘛！”郎状元叹息一声，感觉有相当大的难度，可他还是愿意为甄华争取一下的，虽然父亲未必会同意。
果不其然，在郎状元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争取的时候，郎大人大手拍桌，震碎了一方上好的砚台，两眼喷火骂道，“不成器的东西，枉读这如许年的圣贤书了，家法伺候。”
还是被早有准备的郎夫人劝住了，上前拉住郎大人的胳膊，殷殷劝道，“孩子再大也是孩子，出了问题好生教导，生这般大的气作甚？”
郎大人冷哼一声，“都是你教导的好儿子，你听听这叫什么话？
还平妻，那都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们弄出来的玩意儿，再平也是个妾，死了也不能和夫君合葬，有意思吗？”
他没说的是，讲求门第的勋贵们，最是冷视平妻这个阶层，所以他才会生怒的。
郎夫人斟一盏茶递过去，“大人先消消气儿。”
哼，郎大人接过茶盏，一饮而尽，眼珠子翻了翻，心情依旧不美丽，颇有迁怒之意。
郎夫人倒也不恼，嗔笑一声，“大人这话说的，儿子是你们郎家的根儿，是大人你亲自教导长大的。
至于妾身我嘛，除了绩线纺麻，当无长处，哪里敢称教导二字？”
这就差指着郎大人的鼻子说，我一头发长见识短的无知妇人，哪里懂你们这些喝墨水的门道啊。
儿子是你手把手教导长大的，有了问题却要全赖我头上，有意思吗？
郎大人一噎，倒未再说什么，只是心里的这口气一直闷在心中，上不来下不去的。
夫人继续劝导着，“为妻知晓大人的顾虑，可顾氏进门三载无所出，兼之我们郎家本就子嗣单薄，也由不得人不急啊！“
郎大人手捋胡须，心里也不痛快，当初娶顾婉婷都不是心上的主意，而且娶进府中后，事事不让人如意，所有这些都还是可以忍受的，可最不能忍受的是至今仍无有所出。
知夫莫若妻，看郎大人沉吟，郎夫人知他在认真考虑，趁机说道：“其他的都不重要，依着老妇所思，不若就先以贵妾之礼迎之，待得来年生个一儿半女的，再立作平妻。”
又是平妻，一听这两个字，郎大人心里便不痛快，刚想反驳，便听得老妻解释道，“如果顾氏先一步生下郎府的嫡长孙或是嫡长孙女，也就怪不得别人，平妻之说也当作罢。”
这就算是各退一步的说词了吧！
郎大人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话来。
有顾府和顾太傅，顾婉婷即便真犯了七出中无后这一条，郎家也不可能真的休弃了她，更不要说和离了。
可顾婉婷肚子不争气，难道还要委屈郎家的嫡长孙吗？
不只是夫人不乐意，郎大人也不乐意，所以这个平妻嘛，还真有待商量。
顾婉婉主要是在郎家人缘太差，一不敬公婆，二不友弟妹，三嘛夫妻间难做举案齐眉，四也是最重要的是，占着茅坑不拉屎，至今连个蛋都没生出来。
若非看在顾府的面子，如顾婉婷这种的，早就被夫家休弃了。
以顾婉婷的出身，在郎家哪怕是夹着尾巴做人，低调一些，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自己无所出，纳个贱妾，生下一儿半女，抱到自己屋里养，郎家人还要赞她一声大度，哪里会有其他想法啊。
可惜，顾家没人出面教导，她自己平时又酸又妒，哪里愿意委屈自己啊！
于郎状元来说，让迂腐的父亲作出如许让步，已是不易，这还是沾了未来儿子的光。
所以也只能是姑且暂退一步，以沉默告终。
所有这一家三口在书房中的这一番言词，原本是避着下人们的，可当时郎大人心情太过激动，就拨高了音节，无形中就透出了一些诸如平妻，贵妾之类的关键词。
当巧不巧的，还被顾婉婷安排的人听了那么几耳朵，在第一时间传到顾婉婷那里的时候，她立时就傻眼了。
怎么办？相公要纳贵妾，还要娶平妻，她以后要怎么办？
到底还是一直在身边的奶娘沉稳一些，遇到这种事情，最先想到的是，“姑娘可知，要纳的是哪家小姐？”
知己知彼，才能做到得心应手的应对。
而且做了三年的夫妻，说不上有多了解，可也知郎状元此人，为人最是有礼有矩，断不是那种沉湎女色之辈，正因为如此，这三年来，虽无有所出，也能活得相当坦然。
“你是说……”
奶娘用力点了点头，两人视线相触，顿时明白了些什么。
论理来说，郎状元与甄华之间充其量也就是在茶庄时偶有接触，互有好感，完全没发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并且，郎府中也鲜有人知此事儿。
可唯一瞒不过的就是一直跟随在郎状元身边的贴身小厮，小厮人不多，年纪十四五岁，生的甚是伶俐，而且对郎状元有着百分百的盲目崇拜。
在他眼里，自己家公子学问高，年青有为，才高八斗，相貌出众，即便是成了亲，京城还有不少仰慕公子才情和相貌的小姐们，时不时的抛个帕子，扔个荷包啥的，总之不是想方设法的想要亲近一番。
也就是自己家公子洁身自好，不然的话，想被纳为妾氏的，怕是队都能排到皇城根儿了。
甄华那个满身铜臭味儿的甄家庶女，能够入得自己家公子的法眼，那是几世修来的福气，莫说是让她做贵妾了，即便是个通房，都是抬举了。
至于说甄华会否同意，他完全没想过。
所以在从自己家公子嘴里得知，老爷和夫人已经同意之后，就想当然的以为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喜事儿了。
正巧这个时候，顾婉婷遣了个婆子来套他的话，想知道那个女子的真实身份。
因为自己家公子脸上遮掩不住的喜色，小厮心下欢喜，想都没想的就吐露了实情，“哦，你说哪家小姐啊？说起来少夫人应该是识得的。”
婆子心里一惊，脑子中瞬时想到的是自己家小姐的哪位一直想勾，搭姑爷的闺蜜。
还没等她想明白，小厮掂着手里的荷包，喜滋滋地说道：“就是一直住在顾府的那位甄家的庶女，甄华小姐啊！”
“甄华？”顾婉婷发恨碎了手中的一只杯子，两眼充血的恨声骂道，“就知道这个小贱人没安好心。”
甄华这个人，顾婉婷是有些印象的，在三妹顾婉华那里见过，当时被顾婉华怼的颇是狼狈，才没顾上埋汰寄居顾府的甄华，此时听来，竟是越想越恨，越想越气，心里这口气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了。
“不行，我得去找他们算账。”
“姑娘要寻哪个？”奶娘利索的伸手拦了她一下，对于这个自己奶大的小姐，她最是了解。
而且，这位自小得宠的大小姐太顺了，受不得丁点儿委屈，可正因为如此，这脑子也就有点蠢。
在顾府的时候，顾老夫人对她不管不问，更不要谈教导和规矩了，而顾太傅对她又甚是宠爱，好事儿都沾个大份，做错了事儿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完全舍不得惩罚。
嫁到郎府之后，府中人口单一，郎夫人又是寒门出身，完全没放在眼里，只要她不招惹别人，府中根本无人给她下绊子，更不要说内宅中的龌龊事儿了。
如今，初露苗头就坐不住了，这若是跳将出去，即便是个苗头，也能被她坐实了，可顾婉婷嫁进郎府三年，一直无所出，再要因为姑爷纳妾这件事儿，而与郎家人折腾，怕是到时候就不只是纳妾了，休妻也就有了十足的理由。
这是大事儿，奶娘不得不出来劝阻。
“还能是哪个？”顾婉婷瞪大了双眼，自小至大，何曾受过这般委屈？不把郎家闹个天翻地覆，她就不是顾家的小姐，“他郎家当初求娶的时候，曾言不纳妾的，如今食言的是郎家，我又如何去不得了？”
奶娘扶额，为着这个自高自大的大小姐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