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华能想到的，顾婉华同样能够想到，想起那个素来亲切和蔼的祖母，顾婉华心里一阵惊悚，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前不久的事情。
在甄华声名扫地流言四起的时候，顾老太太专程将顾婉华唤了过去，一如从前的亲切关怀，拉了她的小手坐在身畔，说出的话让顾婉华心下发凉，“都说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所以呢？
“论理来说，小姑娘们交往，我这老太婆是不想置喙的，何况还是你的表姐，可就依甄华现在的名声，不要说华姐儿你了，就是我们顾府也受到了些许牵连。”
顾婉华垂眸，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莫说那些是流言，即便真有其事，又与旁人何关？
甄府都未出面申责，顾府能有何牵连？
要知道，自从得了那处二进院的房子，除了新年来拜过年之后，甄华就没再来过顾府。
只不过，顾老太太是长辈，是顾府中连祖父都不能奈何的存在，以顾婉华做孙女的身份，完全无力替甄华辩驳什么。
只能回了句，“孙女儿知道了。”
“唉，”顾老太太用干枯的老手摸了摸顾婉华的额头，“这人啊凡事不能看得太清，却也不能镇日装糊涂。
华姐儿若是无聊，当与凝儿多亲近亲近。”
因垂着头，一绺秀发遮住了顾婉华唇边的讥讽，顾老太太只听得她嗯了一声，兴致立马又高涨了起来，“你也别嫌祖母多事，还不是生怕你的名声被人带累了。”
在流言正盛之时，若说顾老太太做为长辈提点一下晚辈当无可厚非，顾婉华也能阳奉阴违的答应下来，可接下来祖母的话，却让顾婉华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保持沉默了。
“孙女儿省得，祖母费心了。”
对着一个素来对自己亲善，在舍了中馈权，不吃斋又不念佛精力出奇旺盛的老人家面前，顾婉华不想和她正面刚。
出得这个门，想做啥还不是得随自己的心愿，尤其是，再过两个月就是出嫁的日子，到那时，就更管不得自己的私人交情了。
顾老太太满意的笑了笑，“前番你家姑母跟祖母讲起，你那家华锦茶庄都是甄华在打理，这怎么可以？”
顾婉华诧异的抬起头，她没想到，闲下来的祖母竟然开始插手她的私产，而且这里边还有顾茹的手笔。
“祖母就感觉，不过是个远房亲戚，哪比得上自己家知根知底的表姐妹。”
知根知底不假，可正因为如此，顾婉华才不想和顾茹母女沾上边的。
“所以祖母就想着，甄华退出之后，华姐儿你又忙着备嫁。那就让凝儿帮你料理一些茶庄的事情，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若感觉亏待了凝儿，那就让她入个股，也参与一份，如何？”
如果坐在一起的不是自己的亲祖母，顾婉华真想呵呵她一脸，还如何？不如何。
自己这华锦茶庄，可是费了甄华所有的精力，她这里也就出动了几千两的原始资本，甄华付出的可是不眠不休的心血，如今的华锦茶庄可不是祖母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能沾到便宜的。
而且，陈香凝竟然还想捞些油水，凭什么？
她现在一不缺原始资金，二不缺人脉和市场，凭什么让陈香凝掺与到这日进斗金的生意上来？
顾婉华能看得出来，祖母这排挤甄华是真，想让陈香凝分一杯羹也不是假的。
这一箭双雕的如意算盘打得还真是好，再不是前世那个一味听从别人安排的顾婉华，又岂能如了她们的意？
顾婉华故作愁绪的微皱着眉头，“可是怎么好呢？”
顾老太太微怔，华锦茶庄生意好，不只是顾茹和陈香凝，连她听了都眼红。
只不过，她一个老人家断不会做出抢夺孙女儿私产的事情，可想到陈家日渐势微，她也想着让陈香凝多得些好处，谁让顾婉华得了顾太傅的所有私藏了呢！
虽说顾婉华早就归还了当初借的几千两银子，可已经过了明路的华锦茶庄，依然让府中人眼热。
“华锦茶庄虽有孙女儿的股份，可也只占一个小股份，真正占大股份的是甄华表姐，所以那里的员工和经营都是她在作主。呜呜呜，祖母，你说可怎么办呢？”
顾婉华用帕子遮住眼睛，头靠在老太太肩上，貌似气衰状。
“还有这种事儿？”
当初顾婉华与甄华合伙做生意的事情，顾老太太有所耳闻，可具体的她却不知。
凭直觉，她感觉顾婉华在与她耍心眼儿，再次看向顾婉华的眼神便带了冷意。
“是哩，契书上都是表姐的名字。”
华锦茶庄那份契书上确实是甄华的名字，这个在官府中都有登记，随便一查就能知晓。
当时之所以冠以甄会的名字，一来是想要让她放心大胆的施展自己的生意头脑，二来嘛，顾婉华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因着彼此间的相互信任，才能够继续合伙做生意，也才能够发大财。
所以，她不介意在这种小事上有更多的想法。
没想到，在她成功的将自己和甄华绑到一起时，祖母这里又跳了出来，而且还是顾茹母女从中挑拨的，也终于感叹着自己前世在如此一群奇葩亲戚的拖累下，死的真不冤枉。
在顾老太太阴测测的注视下，顾婉华缩着肩膀，垂着头，如同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孙女儿只是入了个小股，平时也不曾打理，只是每个季度收到一笔分红。”
这还让顾老太太怎么打华锦茶庄的主意？
还怎么强迫拆散顾婉华和甄华，便是她自己也清楚，甄华如今极少来顾府，她就是想逮个错都不可能，何况那还不是自己家的晚辈。
所以这之后，顾婉华都是来外边采买东西时与甄华相见，而甄华显然也想到了第二波流言是罪魁祸首就是顾老太太，不必顾婉华表态，她自己就远离了顾府。
“虽说流言止于智者，可这世界上不智者众。
看热闹传八卦的更是多之又多，所以楚将军在查清了流言的源头之后，就决定用一个更大的暴料来引导流言。”
这事情刚结束没多久，街头巷尾正传得热闹非凡，顾婉华也是知道的。
那就是陈府陈昂的八卦，在众人的想法中，陈昂是应该被直接砍头的，可结果却是判了个流放。
这些还并不是最劲暴的，更为炸脑的是，陈昂自犯事之后，在大理寺蹲了一个多月，他的两个侍妾竟然全都怀孕了。
路人甲张大着嘴：怀孕了，是陈家的种吗？
路人乙摇头晃脑状：以陈家人的跋扈，能让人绿了头？
路人丙咂咂嘴儿：不都说陈昂那小子一直在大理寺大牢的嘛。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他：大理寺那地方也能做洞房用的吗？
大理寺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惩罚犯人和基本确定为犯人的，全国最严厉的大牢，不要说当成洞房行云雨之事了，便是随便进只苍蝇都得过数道关卡，可事实就是这么的明确，陈昂的侍妾怀孕了，而且还不是一个。
关于陈家的八卦立时如风一般刮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风头之盛，立时就遮住了对甄华的谣言，而且还有越来越盛之势。
文乾帝的脸色阴沉如墨，这种事情，如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大理寺狱卒得些实惠和好处，给陈家人行个方便，都是不言而喻的潜规则。
可这种事儿，一般人家都是藏着掖着，生怕会给自己和家人带来灾难，陈家人做了什么？
本着广撒粮，多种多收的原则，在前边两个侍妾怀孕后，又送进去了几个，虽然这一波还没确定怀没怀上，却被去大理寺探监的官员逮了个正着。
这位姓刑的官员还不动声色的彻查了此事，不查不要紧，随便一查就查出了这段时间陈昂在大理寺大牢中的所做所为。
虽然那些得了好处的人想要一力隐瞒，可陈昂府中侍妾的肚子，那可是做不得假的。
这位刑大人在掌握了第一手资料之后，连中间环节都没经过，就把事情捅到了文乾帝那里。
若说这位刑大人品阶不算高，因何会有如此能力，那还得从艳霞公主那里说起，因为这位刑大人正是艳霞公主的婆家小叔子，可以说是陈家人的世仇。
这次的刑家人和艳霞公主学了个乖，在得知了陈昂在大理寺的所作所为之后，只是安排了几个心腹盯着此事，完全无有打草惊蛇的打算，为的就是打陈家人一个措手不及。
“文大人，你怎么看？”
大理寺正卿文大人手捧着文乾帝扔下来的一叠证人证言和相关证据，汗都下来了。
他能怎么看？陈家走了八皇子的门路，而且又私下里给狱卒送了不少好处，若说他这个大理寺正卿一无所知，那是不可能的，可谁让当年他欠陈家老爷子一份人情呢。
所以，这种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陈家人如此嚣张，可巧不巧的还撞到了刑家人，这不是倒霉催的嘛。
文乾帝危险的眯起了眸子，心里极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