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乾帝的手眼,陈家人的所作所为,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线。他生气的是,一个不小心,那个都没出宫开府的八皇子,毛都没长齐呢就开始营私舞弊,这把皇权当成了什么?
把最是以威严著称的大理寺,当成什么地方?
更生气的是,虽不知原由,可他手底下的肱骨之臣,文大人竟然参与了此事,这叫他如何能平静下来?
若说对于陈家小辈陈昂之事,文乾帝起始并没多大感触。
战场失利,亦或是在战场上想要突出自己,因冒险失利而赔上了自己和一家人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前例,他还是能够理解的。
这典型就属于,眼大肚子小,能力跟眼力不对称形成的,给个教训,若能矫枉过正,以陈家的底蕴,还可能回收利用。
毕竟,此种事情,有失败过的,就有成功过的。
比如雁门关的林将军,当年就是战场临时决定,没有听从长官的命令,违意冒进才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自此也奠定了林将军以后的功业,法理不外乎人情,若非艳霞公主与陈家有仇,他其实并没想重判陈昂,没想让陈家面临断子绝孙的困境。
可没想到的是,陈家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把大理寺当成了他们的掌中物,这算什么?
挑衅皇权和皇威,岂能容忍?
“朕听说陈昂被判流放到雁门关?”
文大人不敢抬头,战战兢兢的磕头道:“三司联合,还是给了此子一个机会。”
虽说人是关在了大理寺,大理寺也责无旁贷,但判决是三司一起商议下来的,他不能一人背这么大的黑祸。
文乾帝点了点头,在他这个皇帝眼中,这不是什么大事儿,犯不着失了这么些年来的臣子之心,敲打敲打以示警戒也就罢了。
“朕以为当判流放南疆。”
南疆较之于雁门关之险恶也不差什么了,更为重要的是,南疆多毒虫瘴气,与京城这边的生活习惯大相径庭,多有水土不服者死于中途。
“我主圣明。”
此时的文大人自顾不暇,哪里还会为陈昂争取去雁门关的权利。
“嗯,”文乾帝以指击桌,想着总还得给艳霞公主一个交待,给其夫家刑家人一个缓冲,“当由陈昂的所有侍妾随行。”
“啊!”陈昂这种罪不及妻儿,何况还是那些个没啥真正名份的侍妾,文大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禁不住睁大了眼睛。
“可是有何问题吗?”
皇权不可挑战,皇威不可侵犯,既然陈家人那般舍得,那就让陈昂的那些个侍妾们随行好啦。
至于能不能走到南疆,能不能顺利诞下陈家的血脉,他一个为人君的,哪里管得了这些破事儿。
“微臣遵旨!”
文乾帝亲自下旨,文大人哪里敢顶撞!
至于参与审判陈昂的三司官员,文乾帝下旨,罚俸一年,扣了他们各自一年的俸禄。
钱多少不重要,没人真正在意这点薪水。
重要的是这是帝王之怒,是对他们这些敢以身试法人的敲打和严重的不满。
虽说文乾帝本人也没想一棍子将陈家打翻,可也容不得手底下人在自己面前施障眼法而当做不知。
且不说因为此事,陈家人愁云惨淡,顾婉华却在这里边看到了楚云皓的手笔。
若真要说起个原因,那只能是凭直觉了。
刑家人人丁单薄,除了过逝的刑附马之外,就只有一个时任六品官的刑附马的胞弟。
艳霞公主膝下的小公子,附马过逝那一年才刚出生,如今连牙都没换齐,更不要说人脉和心计了。
刑家不是新贵,可因为刑家两老过逝的早,中间断层了许多人脉和资源,及至刑家两兄弟长起来的时候,一切都成了浮云。
当初的艳霞公主心高气傲,对刑附马一见钟情。
完全没顾及刑家的家世和现状,感觉有母后和皇兄做靠山,她完全不必顾及那些从来不在乎的身外之物。
正因如此,在刑附马过逝之后,艳霞公主才感觉报仇无门,充其量亦只能仗着自己这个公主身份给陈家人施个小绊子,其它的竟是无能为力。
哪怕是太后亲女,无权无势无人脉,也就无能为力。
也就是这几年,刑家小弟长成之后,她才算有了帮手。
以刑家的人脉关系,能够布置如此手笔,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在前世顾婉华为数不多的对于刑家和记忆中,一直到她重生前,艳霞公主都对陈家无计奈何。
若说是碰巧,那也得有人肯相信呢!
做为顾婉会的闺蜜兼谋士,甄华思虑半天之后方才说道:“你若是如此说的话,这里边还真有楚将军的手笔。”
楚云皓得到确切消息后说的那句,当以转移目标为重点儿,然后就爆出了大理寺中陈昂的丑闻这件事儿,楚云皓起码是个知情者。
顾婉华木木的点了点头,既然他不想自己知道里边的龌龊,那就当做不知好啦。
女人嘛,自以为是的聪明未必就是件好事。
此事如果是前世的顾婉华,肯定会感觉楚云皓这种伤害了陈家人便如同伤害了顾茹和自己,此一世嘛,还真的未因为这些不相干的人而动容。
至于说楚云皓,他不是由着胡来的性子,既然出手,总有自己的因由,她又何必要为不相干的人平白伤了彼此的感情呢?
三月初的时候,顾府终于迎来了许久不遇的喜事儿,顾府嫡长孙顾堂的嫡次子出生了,这于因为闲下来无所事事,与顾茹一起折腾顾府的顾家人来说,真是久违的大喜事儿。
若说三月之前顾府,还真是既让人压抑又让人心痛,处处还透着莫可名状的无可奈何。
不是当初的顾英多看了类八卦的言情小说,而是,他这感觉还真是敏锐,顾茹和陈香凝还就真打上顾英的主意了,连带着陈丰那个破落户也没表示反对,而且甚至还许陈香凝许多陪嫁,至于具体是什么,总也没见陈香凝开心,想必另有内情。
此事是顾老太太挑起的,当时她无比伤心的对着甄氏和顾文风说道:“如今你们也算有些成就,子孙绕膝,论理母亲我也应该知足了。”
甄氏垂着眉头没敢接话,这段时间以来,闲下来的老太太总挖坑让她跳,谁又不是傻子,一次两次之后,谁还耐烦往里被她坑啊!
可这次顾老太太显然准备明坑,虽然儿子和儿媳没接话,却不耽误她继续自话自说,“唯一让母亲不安的就是凝儿,虽有时候糊涂了些,可总归是好的。”
甄氏当时只想呵呵她一脸,伙同生父致胞妹于死地,这也能算是好的?甚至还想陷害她的华姐儿,虽然事后被顾家人和陈府默契的遮掩了下来,可他们这些人该知道的一条也没落。
“为娘的就琢磨着啊,如果凝儿能够跟楚晴她们一般侍候在身边,哪怕是闭上眼都能笑出声来。”
吓!这是要做什么?
甄氏心一慌,脸色发白,身子就开始发抖。
这话里话外,哪怕个傻子都能听个明白了。
象楚晴她们一样侍候左右,楚晴是什么身份,顾府孙子辈的媳妇啊,如今顾府除了较陈香凝小两岁的顾英之外,还有身份适宜的男儿吗?
就那连害亲妹妹都不手软的毒女子,谁敢把她迎进家里?
甄氏只感觉眼前发黑,身子发软,险险的就支撑不住的时候,一只大手握住胳膊,“母亲,甄氏昨日受寒,一整个晚上没休息,听得母亲唤,挣扎着爬起来的。今天的药还未喝,现就不打扰母亲了。”
顾老太太掀了掀眼皮子,鼻孔里嗯了一声,不怕他们不答应,这顾府儿女们的亲事都得经她点头,她只是通知他们一声,拿大主意的还得是她这个长辈。
凝儿是她自小看着长起来的,因着顾茹的原因,平素里也疼爱的紧,配顾英那个毛头小子,有什么不满意的?
回到自己的院落后,甄氏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恨恨的瞪着顾文风,“大人,你是不是早就知晓了?”
顾文风脸色也极不好看,顾茹也好,母亲也罢,都在他面前提过几次,他当时装傻充愣的混过去了,不曾想,如今竟来了个釜底抽薪,打了他个措不及防。
“夫人,顾英也是我的儿子。”
顾文风虽然偏爱陈香凝和顾茹,那是一种只需要疼宠,不需要责任的单方面付出,可以陈香凝和性子,若是做未来的儿媳妇,顾文风就要仔细考虑考虑了。
甄氏强忍着心底的郁气,压了压眼角,“大人是个什么章程?”
顾文风也有些头疼,以母亲的性子,她决定下来的事情,从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这般强悍的性子与父亲相左,所以在父亲遇到当年的萧氏之后,才会擦出了火花。
“母亲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
这根本不是他是否乐意,极有可能是毫无回旋的余地。
“父亲的意见也不重要吗?”
甄氏情不自禁的拉住顾文风的手,语气中的虚弱和无力着实让人心疼,可顾文风能有什么办法?
在顾英和陈香凝的事情上,没准父亲是乐见其成的。
用母亲的话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做为回旋余地甚大的不重要的长房的嫡次子,顾英娶个哪怕不识大体的女子也不重要,更无论陈香凝还是顾府的外甥女呢。
甄氏无力的摇了顾文风的手掌两下,终是无力的垂了下来,眼底带着浓浓的不甘,“那也得我家英哥儿愿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