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了解,还真非甄氏莫属,在顾婉华和顾英这些小辈们面前屡次受挫之后,闲下来的顾老太太也失了平常心,其实她从来也没有过平常心,只不过以前管理着若大的顾府,单人情交往这些,都够她忙不开了。
那种无力和失控感,让顾老太太的心态就变了,从而想起了只有年节才会想起的娘家人,也终于理解了,因何承恩候府的萧老太太会把娘家的两个庶侄女儿安排给萧武做侍妾了,原因无他,怕失控,怕自己在府中的地位失衡。
“要不,也效仿一二。”
以齐家如今的状况,拿捏起来,不要太简单。
随侍身边的景姑姑眉角直抽抽,试探着问道,“老夫人难道想给几个哥儿纳妾?”
孩子们都挺教顺的,也没做出过啥出格的事情,别人家生怕府中侍妾影响了孩子们的向上心理,她这个做祖母的怎可反其道而行之呢?
“怎么可能呢?”
顾老太太即便是想往几个孙儿身边安插人,也有些无能为力,因为成婚后的孙儿们,都被顾太傅把控着,而且顾太傅并不赞成府中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女人们。
至于当年他自己,那也是一言难尽。
“那是给大爷和二爷房中塞人?”景姑姑不可置信的望着顾老太太,这个猜测太惊悚,让她一时接受无能。
顾老太太摆了摆手,“怎么可能?”
那可是亲儿子,一个陈香云都搞得举家不宁,她怎么可能再给自己找麻烦呢。
“那是怎样?”不是她想的那样吧,景姑姑感觉自己真的太老了,这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了。
顾老太太对于陪伴了自己半生的景姑姑还是颇为信任的,有些不能对外人讲的话,也愿意跟景姑姑说道一二。
比如现在,素来深沉的顾老太太感觉应该争取一下景姑姑对自己的理解。
“婷姐的婚事原就不如郎家之意,如今三年未育,我们顾家也总得有所表示吧!”
景姑姑点了点头,女子无后,最受人诟病,尤其是郎家已经明确表明了纳妾之意,顾太傅却还黑着张老脸,如果抛却老夫人对三房的敌意的话,主动替郎玉纳妾,尚属上乘。
“而且,芳姐在承恩候府时常被萧老夫人教导,四下无援手,也当有人替她固宠。”
这话,景姑姑怎么这么不敢置信呢?
如果景姑姑不是对顾老太太十分了解,换成一般人,指定会认为这是个一心为孙女儿考虑的贴心老太太,可她是吗?
自然不是,顾老太太的本意即是,齐家这么些年别的成就无有,这基因改造的不错,如今与顾婉华年龄相仿的姑娘,尤其带来的这几位,都是环肥燕瘦的美人儿。
这些姑娘固宠是一方面,更为重要的是,可以顺势将已经风雨飘摇的齐家立起来。
嫁进顾家数十年,对于日渐衰败的娘家,一直未施以援手,如今,她忽然想做些什么了。
顾老太太明里暗里一直针对三房,做得多么过份都不会让景姑姑意外的,只是,这不是来了四位如花似玉的表姑娘吗?
“一家送两个姑娘吗?”
齐家的姑娘虽多,可也不能走批发啊!
顾老太太甩了一下手上的帕子,“想什么呢?另两位是给华姐儿准备的。”
景姑姑身子一晃,险些没晕过去。
有这么坑自己嫡亲孙女儿的吗?尚未出阁,就替孙女儿备下了情敌,而且还一准备就是一对儿。
“老夫人,这不好吧?”
数十年的相依为命,两人虽是主仆,但关系却已经不是寻常的主仆了,有些话景姑姑还是说得的。
顾老太太没说话,她自己其实也没想到娘家一下挑来了四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而且还各有风情。
当时她信中只是说点拨了一下,说了一下陈府中之所以出了那么大的变故,却还能苟延残喘,虽然旧日的资源和人脉起了一定作用,可现实中,陈家送出去的为数不少的做妾氏的庶女们,也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确实,她这是在点拨娘家人,也存了想给郎玉房中塞人,不想三房有好日子过的想法,可对自己的亲孙女儿嘛,终究是因为当初甄华和顾英的事情,生了恼怒。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楚云皓有纳妾之意,便是老身无意,哪里还不能寻几房如花娇女?
如果真的如他当初的信誓旦旦,即便是送去又能如何?”
好吧,景姑姑彻底不说话了。
道理哪个都懂,可真正落实下来,有几个男人经得起考验,有哪家的娘家人愿意早早的给自己家姑爷房里塞女人?
这件事情,顾婉华和甄氏很快就知道了,而且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顾老太太也没想瞒着谁。
因为在齐家人来京城没几天,顾老太太就给郎家和承恩候府递了帖子,邀请两府的当家主母喝茶。
顾老太太虽然以前也是掌管顾府的中馈,可并不经常在外走去,顾家的孩子男孩子不愁娶,姑娘不愁嫁,也甚少摆什么宴会或是专意邀请某一个人。
如今巴巴的下了帖子,便连甚少出门的萧老太太都来亲自赴宴,临来的时候,还在琢磨着顾老太太莫不是想替顾婉芳撑腰?
转念一想,不能啊,若想撑腰的话早撑了,而且也不会如许客气。同是做为女人,以她对顾老太太这类人的了解,以及之后的所做所为,断不会为庶三房抱不平的,可也想不出会有何事要当面相见。
倒是萧淑芳想的明白,“小叔此番前去南方,没有大功劳也立了好几个小功劳了,没准是看到小叔有前途,看到咱们承恩候府前程无量,从而有了别的想法了呢!”
萧老太太也是个冷静的,何况,如今的承恩候府虽然不想得罪顾府嫡系这一支,可也不似之前那般行事猥琐,较起真来,她也没怕过哪个。
好的坏的都想了一个遍,却不曾想到,顾老夫人会这般客气!
萧老太太是踩着点儿前去赴宴的,不早亦不晚,正合她的身份,做为晚辈,大门口迎接她的是甄氏(至于那个老想跟她谈谈人生,为女儿争取些许福利的萧氏,还断着腿在自己房中闷着呢!)
不同于萧氏,郎家与顾家颇多交往,郎夫人早一步已经在客厅喝茶了,与之相陪的竟然是辈份最高的顾老太太,看样子,两要相谈甚欢。
进屋互相见过礼后,萧老夫人坐在顾老太太的左上首位置,微眯着眼睛,专心致志的品着茶中的茶,似乎这是世上最难得的饮品。
她不着急,也不必着急,虽说于辈份上来说,晚顾老太太一辈,可她是承恩候府名至实归的候夫人,不同于之前,如今这心里踏实的很。
她之所以敢折腾顾婉芳,就是认为顾老太太不会为此事与承恩候府交恶,而庶三房那一支,无权无势的有何所惧?
“新进屋时,听郎夫人与老夫人相谈甚欢,可是有欢喜之事说来一听?”
郎夫人捋了捋额边的碎发,当真有几分欢喜,她早来了半个时辰,之前郎玉想要纳妾之事,弄得沸沸扬扬的,为着郎家的子嗣后代着想,也就默认了这一事实。
其实郎夫人因为没啥出身,也没有萧夫人的精明,当时虽然怂恿儿子做下了此事,之前因为顾太傅的强势,心底还是打鼓,生怕顾家会因此事向郎家发难。
初进顾府时,迎接她的同样是二房的霍氏。
霍氏是个爽利的性子,甚是亲热地拉了她的手,言笑晏晏的迎进了顾老太太私属的小会客厅。
能进顾老太太的私人小会客厅,这意思就颇有些耐人寻味了,所以郎夫人一扫先前的颓废,心底一松,心情也就不错了。
这不仅意味着顾家不仅不介意郎玉纳妾,也没因为此事而生分了郎家,而且还大有将关系更深一层的含意。
由不得郎夫人多想,郎月与顾英可是自小玩的极好的青梅竹马呢,郎家子嗣不多,也没想着靠儿女来为以后的仕途开路做筏,可郎月欢喜顾英,那也是个不争的事实。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一直以来,郎家都没有因为顾婉婷,而真正与顾家生疏。
“自然是欢喜的。”郎夫人不聪明,好歹做了二几十年的官太太,听话听音,还是能想明白一些事情的,“老夫人娘家人从凉州来京,随行的几个姑娘都是娇美乖巧,甚得老夫人欢喜。”
萧夫人端杯的手一顿,心下一乐,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不懂谁啊!
故作喜上眉头的顺势说道:“老妇最喜乖巧懂礼的小姑娘了。”
郎夫人同赞,“郎家人丁不丰,见着小姑娘就欢喜。”
再不济,难道还能比得过顾婉婷吗?
不过一个可以为郎家生儿育女的妾氏,收了便收了。
既然顾老太太愿意将娘家侄孙送与自己家儿子做妾氏,她又何必不顺水推舟?
顾老太太抽了抽松驰的眼皮,心里其实并不痛快,以她这么些年来的心高气傲,若不是侄儿齐雄飞再三再四的求乞,她未必就真能下得了如此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