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拾月第二天一醒过来就被杨静骂了个狗血淋头。
嚷嚷着一个年轻姑娘天天喝到醉醺醺的像怎么回事,唠叨着谁喝酒得了酒精肝,谁又喝酒三十岁就猝死走了。
汪拾月无奈听着杨静的骂句全当闹铃,刷着牙就看到刘亚静给自己发了条消息:『拾月,我回去参加我爸的婚礼了,葡萄园的葡萄熟了,记得来找我玩啊!』
汪拾月记得刘亚静才跟自己说要跟朋友去爬四姑娘山,怎么突然就回云南了。隐隐觉得不对劲,顾不得一口沫子就着急给刘亚静拨通电话。
对方显示关机。
估计在飞机上。
联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十有八九是在躲崔焕杰。
如果刘亚静今天容光焕发的来找汪拾月,汪拾月可能觉得她对崔焕杰的感觉也就是好感居多,可她连夜跑走性质就不一样了。
刘亚静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她对崔焕杰的感情有多深。杨静在客厅问着汪拾月下午去不去店里,去就给店里的人带点她自己腌的泡菜。
汪拾月喊了声去却想起了今天好像约了祝帅吃晚饭,喊着她妈说晚上不回来了。
听到她要去见祝帅,杨静连忙找着玻璃罐说给小祝也带一份。
汪拾月看着忙碌的杨静想张嘴说两句又咽了下去,笑呵呵地夸着杨静的泡菜好吃,拌点油辣子就是一绝。
杨静听着她的彩虹屁笑起来,佯装生气骂着多大的人了说话还油腔滑调的,手上的动作却越发麻利,装了一盒又翻着萝卜干装了一盒。
汪拾月看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心里叹口气脸上还是笑着的样子,走到杨静身边抱着杨静感慨:“看来老汪的手艺,是都传给你了。”
“乱说,我腌泡菜是你家婆教的,是我们家的方子跟老汪没关系。”
“知道了,我好好学你的手艺。”母女俩打趣着笑开,杨静偏头看着女儿担忧地问着她跟祝帅最近怎么样了?
“和好了噻,还能怎么的。”
“拾月,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小祝,我也想过,要不我们……”
“妈,”汪拾月突然出声打断杨静的话,转移话题问着:“今年要不要腌点豇豆,小狗就喜欢吃你泡的豇豆。”
女儿大了,很多话杨静也只能点到为止。
知道她主意大,也就不多嘴了。说着腌豇豆还不简单,后天就去菜市场给她买。
嘴里念着“吃饭饭,躺板板”,拎着泡菜出门打车去火锅店,一到店里就让大家把泡菜拿去厨房分了。见她拿了那么多,朱姐张罗着是不是还有一份是给祝帅的,汪拾月却笑了说不用。
“拾月,我们吃不了这么多,你拿去给男朋友算个顺水人情,谈恋爱不就是你来我往。”
“他才看不上这些东西,人家说了吃多了致癌。”
上次汪拾月好心给他拿了几罐,转头就被他扔进了橱柜里丢着长毛。后来直接跟汪拾月说他不吃这种东西,汪拾月哪能不知道他就是故意搞事情让汪拾月明白,她低他一等。暗讽说:“怎么的,你们家红苕稀饭是干喝啊。”
“我从小就不爱吃稀饭,我的肠胃只能吃高蛋白的东西。”
汪拾月听着他的屁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但凡装咸菜的罐子是GUCCI的,他得天天舔泡菜罐。
就是喜欢吹牛逼。
只是可惜杨静的心意,也不想说太多让杨静多心,于是每次都收下杨静的心意拿到店里,总有人捧场,不一定是那个狗男人。
屋里吵闹着忙着收拾,崔焕杰小跑冲进来问着汪拾月知不知道刘亚静去哪了,他联系不上她,家里也没人。
汪拾月也不想瞒他,挑明说刘亚静回云南了,她父亲结婚。
听到刘亚静走了,崔焕杰反而平静下来说了句没事就行,就借口离开。汪拾月知道很多事情她只是个外人,心里的疙瘩还得当事人来解。没多留崔焕杰,只说想喝酒就来找她,张罗着后厨给崔焕杰也装了一份泡菜。
接过陶瓷碗的崔焕杰感激地谢着汪拾月,说自己最喜欢她妈妈做的泡菜。
看着崔焕杰离开的背影,汪拾月却五味杂陈。崔焕杰一个东北人,不一定说多习惯四川的口味,可人家都知道客客气气说句谢,然后好好尝尝虽然不是很贵却费心思的泡菜。他祝帅又高高在上些什么。
抽出支烟点上看着门口的人来人往,她汪拾月就是这条脏巷子讨生活的底层人,改不了身上的泡菜和火锅味。
越想越烦拿出手机就给祝帅发消息,说着晚上临时有点事可能没法跟他吃饭了。
祝帅倒是没什么情绪波澜,如果汪拾月没有猜错,估计今天晚上他也有了其他安排,只是在权衡纠结选择哪边。
午后的阳光格外好,几缕光恰好照在了桌边的透明泡菜罐子上。汪拾月举起手机就拍了张很好看的照片,本能地就给顾君奕发了过去。
跟了句:『你知道泡菜罐子会唱歌吗?』
收到消息的顾君奕正在和家里亲戚们寒暄,无聊地好几次走神看着窗外的柿子树。看到照片和那句唱歌没忍住笑起来,身旁趴着6岁的小侄子奶声奶气喊着:“小舅舅,抱。”
将小侄子抱在身上,故意考着他说:“知行,你知道为什么泡菜罐子会唱歌吗?”
“因为……因为它开心……”
小孩子说话带着吞音,逗得一众大人笑出声。
顾君奕想想就将小侄子的话发给了汪拾月,夹着烟放空的汪拾月在收到消息的瞬间发出爆笑声,店里的几个人都没忍住喊着什么有意思的事,汪拾月却说看了个搞笑视频,没事。
强忍着笑意回着顾君奕:『高兴就要唱歌吗?』
『四川人不都喜欢高兴唱歌吗?我以为四川的食物也是。』
『你才认识几个四川的人,了解四川人吗,就下这么武断的结论。』
『我了解你啊,上次旅行你一高兴就喜欢唱歌。』
汪拾月看着回复的文字,读出声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暧昧感。带着他那种江浙的调子,勾着舌尖的尾部发出黏糯的长尾音。
我了解你啊,连祝帅都不敢说出这几个字,他一个陌生人居然说了解她。
『陌生人,你真的了解我吗。』
『我记得你爱吃香辣的东西,不太喜欢吃苦的食物,不爱吃鱼。爱吃火锅,但是不太喜欢麻酱那种;饮料的话,只要不太甜,都可以。你爱唱歌,喜欢海,喜欢烟花,还喜欢戴花在耳后,有个很爱你,你也很爱的妈妈。』
汪拾月诧异地看着跟那晚她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的句子,她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闲聊,没想到他每一句都记住了。
眼睛突然有些模糊,一滴泪就这么毫无预警地砸在汪拾月手背。
平时都是她记着谁喜欢吃什么做什么,大姐大的性格去照顾每个人的情绪和喜好。很少有人会主动去记住她的一切。
大口呼吸将眼泪逼回去,不想把自己弄得太狼狈,故意回道:『不,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我是个病人,我有抑郁症。』
看到她的回复,顾君奕端着茶的手悬空几秒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发酸,放下杯子就认真地回复着:『你不是病人,你内心是个很乐观很温暖的女孩,生病的你并不是你的本质,我相信一定会治好的。』
这下,汪拾月彻底绷不住了。
抽着纸巾大力擦拭着眼泪,边擦边骂着:“发些啥子嘛,劳资妆都弄花了。”
可又忍不住反复看着顾君奕给她发的消息,单手托着下巴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笑出声,回了句:『泡菜会唱歌是因为乳酸菌发酵。』
发出去顿了顿才写下后半句:『但从不科学的方式解释,可能它真的是高兴才唱歌的。』
顾君奕能想象出来汪拾月打下这几个字时那种纠结又想吐槽的表情,强忍着笑意回复:『粤语歌吗?』
『嗯,粤语歌。』
“君奕,”顾母看着笑着的顾君奕好奇地问着:“跟谁聊天呢,笑得这么开心。”
顾君奕表姐看他不值钱的样子,忍不住吐槽说:“还能有谁,笑成这样肯定是谈恋爱了。”
“没有,就是队友发了个冷笑话给我。”
全家人紧张的表情立刻放松,他从小就在队里训练还真没谈过几次恋爱,如果真的是对象,家里倒是件好事。
顾君奕的确对汪拾月有好感,但明显她对他的感情并没有很明确,顾君奕也不想就将人家当作喜欢的人给家里添没必要的烦恼。
对面的人迟迟没有回复,汪拾月趴在桌子上看着泡菜罐上下游动的气泡,脑海里都是一只只蝌蚪般的音符,好像真的就弹奏出了一首歌。
以前老师就说过汪拾月是一个很神奇的人,总能把毫无关系的东西联想在一起,只是可惜长大了就没人能跟她分享这种没有用的“特殊技能”了。
手机响起,汪拾月第一秒点开却失望地看着来信,是祝帅给她发来一家春熙路新开的泰国菜餐厅。
出门的时候朱姐还是给汪拾月打包了一个小盒子的泡菜,说毕竟是杨静的心意,祝帅要不要是他的事情。赶到春熙路的时候,汪拾月还客客气气地将泡菜递给祝帅,没想到祝帅含糊地说着自己最近上火吃不了泡菜,指着苹果店说着让汪拾月换手机的事情,汪拾月却摇头说能用,不用换。
身旁的男人开始喋喋不休说着他朋友的女朋友都是用最新的手机,汪拾月这都四五年前买的手机了,朋友都阴阳他是不是舍不得给汪拾月花钱。
说来说去,还是觉得汪拾月给他丢脸了。
今天难得出来吃饭,汪拾月也不想跟他吵,等进了餐厅才诧异发现包厢里还坐了四五个人。
咬着牙愤怒地转身看着祝帅,祝帅笑着打哈哈说:“大家久等了啊,带你们嫂子刚去苹果店看手机了,就来晚了。”
“祝哥,你倒是对嫂子上心啊,知道昨天刚发布新手机今天就去看了。”
大家嬉笑闹着祝帅,汪拾月冷哼一声就想走,没想到被祝帅拽着衣袖小声哀求说:“结束再说,给我个面子。”
满桌的人都在等着汪拾月入座,强忍着不适抠着手心还是坐了下来。
才坐下就听到有男人说着:“什么味道,屁臭屁臭的。”
汪拾月拉着椅子的手一顿,祝帅听到脸上也有点挂不住,拿着泡菜就满脸嫌弃地说:“我丈母娘腌的酸白菜,都说我不吃了非要我拿,我先放去车上,马上过来。”
拿起泡菜就出了门,桌上的男人还做作的发表着关于韩国泡菜和四川泡菜的长篇大论,一口一个为什么人家能做成符号,我们不行,就是没有那种高级的意识。
汪拾月冷眼看着不停默念我忍,我忍。
祝帅回来的时候已经开始上菜了,一道酸辣鸡爪上桌的时候,汪拾月忽然停了筷子,看着刚才长篇大论的男人夹着鸡爪一口一个。
嘴里喊着巴适,纷纷说着好吃。
汪拾月心里默数着到底几个人夹了那盘鸡爪。
除了她都吃了,包括祝帅。
饭吃得七七八八,做餐饮的汪拾月知道绝对不能让吃饭的人不高兴,但是饭吃完就可以起来把气发出去了。
放下手机状似无意地说:“刚才泡菜的味道,我怎么觉得一直都有呢。”
“汪姐,泡菜早被祝哥拿走了,你闻错了吧。”
“是吗,不对啊,”汪拾月对着空气闻了闻:“我感觉还有啊,喔,是一股崇洋媚外的酸味啊。我刚才还以为是泰国回来的国际友人在跟我一桌吃饭哈。刚才鸡脚够不够吃,不够再点两盘回去供老祖公,毕竟异乡就想家里的味道。”
话说的阴阳怪气,全桌的人却没一个好脸色。
祝帅看着汪拾月的架势就知道她又要闹了,连忙站起身拽着汪拾月往外走,嘴上道歉说着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再聚。
汪拾月刚开始喷哪可能这么容易就放弃,张嘴还没开骂就被祝帅一股蛮劲拽了出去。
两人走出餐厅站在大道上,祝帅首先发难指责着汪拾月:“出来玩,你非要给我找事是不是?”
望着振振有词的祝帅,汪拾月却笑了,讥讽地看着祝帅问着“泡菜呢?在哪个垃圾桶。”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要不去车上看看,是不是在车上。”
“汪拾月,你是要疯个哪样?”
“疯你妈,祝帅,”汪拾月翻个白眼就甩开祝帅的手,大声骂了句:“孬种,劳资瞧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