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情人见面除了问两句天气情暖、祝他一切都好外，她实在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
“你怎么找到我的，还是只是成都旅游‘不小心’遇到的我。”
“说，继续说。”
“顾君奕，你是不是疯了。”
“我让你！继续说。”
汪拾月没见过这么阴郁暴怒的顾君奕，使劲想甩开他的手却怎么都甩不开，表情复杂的看着顾君奕，装轻浮说着：“咱们俩连睡都好像没睡过吧，都是出来玩干嘛这么认真。”
玩？
顾君奕眼底都是怒火，压抑着情绪狠狠地盯着汪拾月：“汪拾月，你想跟我说的就只有这句是吗？”
还要说什么呢，现在站在顾君奕面前的是围着油腻围裙说着脏话伺候客人的汪拾月，是刚洗完毛肚手上还有淡淡腥味的汪拾月，被火锅熏得一头油发的汪拾月。
说她怕顾君奕看不起她，怕得知真相后顾君奕透过虚拟的外壳看到自卑的汪拾月，怕他俯视她，跟祝帅一样嘲讽她引以为傲的泡菜。
她现在除了窘迫和强撑着的自尊，她还剩什么好说。
“看着我，汪拾月，你在躲什么！”
被抓紧的手臂隐隐发痛，刺醒了汪拾月的理智。
“那你想听什么，说我骗了你真的很对不起还是我毁了你的完美伴侣计划，所以千里迢迢坐飞机来骂我。顾君奕，你和我都是成年人了，何必让大家都难堪呢？”
“你还知道难堪，那你想过你跑了把我扔在那里，我会不会难堪！”
“顾君奕，你和我都是成年人了，我没有对你负责的责任。”
“是啊，你哪有什么责任，是我蠢，跟一个没有心的人付诸真心。”
汪拾月看着顾君奕喧闹的吵嚷划拳喝酒声仿佛瞬间静音，他竟然说自己没有心。
“既然我没有心，那还有什么好聊的，放开我！”
“怎么没有！聊聊你为什么跑了，你为什么骗我，又为什么一走了之还拉黑我。”顾君奕声音已经开始抖了：“汪拾月，你躲了这么多天见到我。你难道不想问一句我最近过得怎么样吗，我是不是还在失眠……”
“所以你找到我，只是因为咽不下被我甩了这口气，对吗？”汪拾月故意打断他的话，舌尖已经有血腥味了。强撑着的情绪里都是难以克制的翻涌爱意，脸上却还是装着无所谓的样子：“来，那你现在甩了我，或者扇我两巴掌，随你高兴。”
“汪拾月！”
“你想干什么！顾君奕！你到底要干什么！”
两人剑拔弩张的对峙起来，汪拾月猛地一拍桌子吓得旁边几桌都望过来。大何立刻和几个服务员站在汪拾月身边，陈虎见顾君奕和汪拾月吵起来，连忙走过来当和事佬劝着：“拾月拾月，这是我朋友，可能不太习惯我们的文化，所以以为你声音大是吵架，给哥一个面子今天算了。”
汪拾月彻底傻了，原来顾君奕真的不是专门来找她的，是她多想了。
“他是？你朋友？”
“我跟你说，”虎子见汪拾月情绪没那么冲了，连忙介绍起顾君奕：“他可是当年出名的小神童，人家可是国家队的优秀人才，到时候让他帮你发朋友圈宣传下肯定有的是人来这里吃饭！”
听到优秀人才，汪拾月脸色变得古怪，讪笑着说：“那就麻烦这位帅哥多帮帮忙，好好宣传下我们这家店，帮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人创创收。”
顾君奕盯着她跟要吃了她一样，虎子连忙拍拍他的后背举起酒示意大家一起喝一杯算交个朋友。汪拾月摆摆手让大何带着人下去，这里没事。
打着官腔说自己先去忙了匆匆跑走，虎子张罗着顾君奕去他们那桌吃，顾君奕却客气说说不用了，问着怎么回事也不说，虎子只好回了自己桌。
坐在收银台的朱姐看着角落那桌的顾君奕，眼睛咕噜噜的转就喊着小狗耳语几句。小狗有些不明白却还是听从朱姐的话跑去后厨叮嘱厨师。
换了锅底上来的确好像没什么辣椒，半透明的菌菇汤没有一点辣椒，估计菌菇也是现给他配好的。
顾君奕心不在焉的开火下菜，等锅滚了就夹起毛肚裹着蘸碟塞进嘴里。
刚嚼就辣的满头大汗，烧着喉咙近乎说不出话。
比着手势让服务员给他拿牛奶。
灌了两大瓶椰奶发了一身的汗，跟洗过澡一样湿了后背，嘴巴被辣的发胀发红还不停地喘着热气。朱姐则偷偷拍着视频发到拾月之家的工作群里，@汪拾月说着给她报仇了。
从这小子进来点清汤，朱姐就盯上他了。果然不出她所料，长得一副好皮囊跟大学生一样，没想到不仅找事还拉老板娘的手性骚扰，甚至还想动手。
这种垃圾不用汪拾月出手，她朱姐自有妙计。之前街头那家春鸡脚老板送的涮涮辣她还纠结怎么吃，正好让老葛上菜前在锅里涮两三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望着丢了半条命般的顾君奕也有点无语，这辣椒也就涮了涮，无语的舔着后槽牙，至于这么夸张吗。
坐在后厨切着小甜肠的汪拾月心不在焉的想着顾君奕的脸，身旁的配菜大哥突然凑近汪拾月问着：“小拾月，刚才有人欺负你啊。”
“什么？”
“你自己看群。”
汪拾月脱下手套拿出手机点开群聊，一看视频里辣的脸色发白的顾君奕，戴着围裙就冲出去快步走到顾君奕的桌前，着急问着：“你没事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顾君奕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短促呼吸着，强撑说：“休息会就好了。”
狐疑的看着那锅透明的汤用筷头点了点放进嘴里，果然有问题。
“不行，你这种会出事的，我去给你买点药。”
“真的不用，我……”
话还没说完，汪拾月就围着围裙冲了出去。跑到最近的药店说明情况就拿着三盒药跑回来，将药盒快速拆开就着急放在顾君奕的手心让他吃下去。
屁股还没坐下又起身去找冰柜里自己买来喝的酸奶，细心的撕开盖子递给顾君奕叮嘱他慢慢抿着喝消辣。
朱姐看着汪拾月的一系列操作人都懵了，搞不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顾君奕抿着酸奶看着满脸担心的汪拾月，没来由问了句：“眼睛怎么红了？”
“结膜炎。”
“刚才都没这么红，你骗傻子呢。”
“切了洋葱加重病情了，你好了没，没事我要去后厨了。”
“汪拾月，我们两个人，晚上好好聊一次吧。”
顾君奕语气里已经带着微微的恳求，汪拾月偷偷握紧拳头眨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
纠结了会点头说知道了，拿起手机给顾君奕点了份粥又张罗人撤了桌上的菜品，站在后厨用清水将菜给他烫熟就让人端上去。
为了不影响他们的生意，吃完菜和粥顾君奕就收拾好吃剩的菜品，走到店外的大树下坐着。
望着烟熏火燎的成都深夜，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好像此刻实打实看到汪拾月的身份却还是有种梦里的感觉。
在看到那条朋友圈前，他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个女人了。
直到她离开的瞬间，他才明白刘亚静那句你完全不了解她的含金量。
除了被拉黑的微信外，他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以及从何找起。每天百度搜索着汪拾月三个字，从微博搜到小红书，却都不是她。
唯有小红书搜到一位在上海的艾琳，也是同声翻译，却跟她长得完全不一样。
他不清楚汪拾月是不是盗用了她人身份还是一切只是巧合，甚至于有一段时间他都害怕汪拾月是不是出事了。
每天都给那个发不出去的账号发消息，想给崔焕杰发消息又不知道问什么，他是刘亚静的男朋友压根不认识汪拾月，问他又有什么用。
内耗折磨下他越发想念汪拾月，打印了一墙她的照片用毛毡板卡在墙上每天看着发呆。
如果当时没有见到虎子的朋友圈，他也打算再等两周就来趟成都。他想再试一次运气，他和汪拾月泉州的运气，是不是还能在街头见到她。
可再见到她，他要说什么呢，他好像也不知道。
不知道会质问难过还是破口大骂，他只知道自己想见到她。
店里的女人压根没发现远处炙热盯着自己的男人，心慌的脑子一片空白，拿出手机给杨静打过去电话撒谎说着刘亚静回来了，自己今晚去刘亚静家，让她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就见朱姐走到她身边指着树下的顾君奕，八卦问着：“他到底是谁？”
汪拾月想起刚才的事觉得还是要立立规矩，警告着说：“朱姐，下次不要这么恶作剧了，会出事的。”
“知道了，我没想到他这么不能吃辣。”
“他有胃病，不能这么吃的。”
“好好好，别生气了，你看我不是给他冲了碗米糊赔罪了嘛，我记得了。”朱姐搪塞着汪拾月，满心都在好奇着那个男人：“所以，那个男人跟你什么关系？别说，他长得还挺帅的。”
“朋友。”
“朋友用那种眼神看你！我都是过来人了，你还想骗过我这种老阿姨。那个帅哥应该比祝帅有钱，包是LV的，鞋子是巴黎世家的。”
“都是假的。”
“小拾月，朱姐还是富过的，真的假的还是能看出来~”
汪拾月没有瞒她的意思，但现在也不好多说什么，叮嘱着朱姐：“朱姐，千万不能让他知道祝帅的存在，告诉店里面的人，不要告诉他我有男朋友！”
朱姐按着计算器找着钱，嘴里还嘟囔着：“喔唷，你这不玩不玩，玩起来比小静都大嘛，脚踏两条船？”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等我劝走他，我再详细跟你说。”
汪拾月看着树下安静看着人来人往的顾君奕，戴着耳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以，”朱姐还是没忍住好奇心：“你到底怎么认识他的？”
“神赐给我的生日礼物。”
朱姐以为自己听错了，拔高声音问：“你说啥？”
顾君奕抬起头看着汪拾月，隔着很远的距离他却觉得自己好像跟汪拾月对视了。侧对着朱姐的汪拾月没头没尾问了句：“朱姐，你相信人会爱和自己爱人完全不一样的人吗？”
“好绕，我都听不懂了。但我看小帅哥面相不错是不是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别浪费了，而且他眼神真的挺喜欢你的。”
“没事，他不喜欢我，他只是短暂的爱了我想象中的我。”
朱姐听不懂她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文艺腔，但她不愿意说也没多逼问她。
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老天帮忙，打烊的时间格外的早。
大家都跟约好了一样纷纷说着着急回家就匆匆离开，顾君奕站在路灯下喝着刚买的翻砂红糖冰粉看着店里员工收拾好店面，一个个打着招呼离开。
确认最后一个人离开后才再次跨进火锅店。
座椅都已经收拾叠在角落，唯有汪拾月坐着的桌子放好椅子和一扎啤酒、水煮花生和一些烧烤。估计是找员工去隔壁烤的烤串。
见他进来也没什么情绪起伏，按着投屏问着：“想看点什么？”
“为什么跑？”
“要不先吃点东西，你刚才都没怎么吃。”
“我不饿，我想听你说。”
汪拾月看着顾君奕执着的脸，苦涩笑起来说：“你想听什么呢，事实不都已经在你面前了吗？”
“所以，艾琳这个身份完全是你编造的，包括你的家庭。”
“对，和你一样。”
“不一样，我除了第一次介绍自己提过我的家庭，我没有骗过你任何一句。”
“不提就不是骗人吗，这算什么道理。”
“至少我坦诚了我的身份，而且没有连夜跑了消失。”
汪拾月看着他，起开一瓶啤酒递给他，自己又起了一瓶倒满玻璃杯咕嘟咕嘟喝下。两个人这么平静的坐着，真的好像做梦。
“其实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找我呢，顾君奕。”汪拾月灌着那杯酒：“花那么多钱飞过来，看到我奚落嘲讽我两句，是不是太亏了。”
顾君奕没被她带着跑，意识清楚的坚持问着自己的问题：“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跑。”
“为什么？你不都看到了吗？我不是艾琳，一切都是假的，为什么要继续。”
“你完全可以跟我好好谈一次，而不是逃跑拉黑我，汪拾月，你真的很可笑，到现在你还是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顾君奕望着不停喝着酒的汪拾月，悲伤的笑起来：“你知道我看你敬酒的时候，多可怜我自己吗？我以为你出事了所以不联系我，以为你有急事不联系我，然后你在这里笑呵呵的跟人喝酒聊天。我真她妈是个傻×。”
顾君奕凄厉笑起来，有些呢喃的语气重复着：“汪拾月，你到底是谁？”
“你今天还没看明白吗，要不要改天我们家债主逼上门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汪拾月的话是笑着说的，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
“汪拾月！”
“不要喊我的名字了！”汪拾月情绪瞬间迸发，暴怒骂着：“大家都是成年人，能不能好聚好散，为什么不能体面的把那个梦做完！”
“体面的把梦做完。”
顾君奕重复着汪拾月的话，好像在听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那你呢，你给我体面了吗！我每天都在等你，每天！汪拾月！我拿着手机跟傻子一样24小时都睁着眼睛怕你找不到我！明明前一晚我们甚至在接吻在葡萄园里做着情人才会做的事情，我向你坦诚了我所有的真心，而你呢，你怎么对待我的，你践踏着我的真心跟我说这是个成年人的玩笑？”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没有良心的黑心小老板，就知道骗人说谎坑钱，”汪拾月想抽烟又放下，继续诋毁着自己：“你刚看到那个小孩子没有，就是我贪便宜聘请的童工。我这人为了挣钱什么事都能干，之前找你是觉得你有钱帮我分摊下旅费，没想到你这么难缠。”
“如果你要这么谈，那我们今天晚上没话可说了。”
顾君奕站起身往外走，汪拾月却喊住他，声音带着颤音：“顾君奕，之前没来得及跟你说。”
“再见了，顾君奕。”她觉得已经快控制不住情绪了：“吃一堑长一智，记得以后不要被我这种坏女人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