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之外，一众奴婢内监跪在地上，几乎每个人都仓皇不安，面无人色。
懿姝心一沉。
皇帝和太后争执，说出了这般的话，就只怕这些人的命都保不住了……
而此时，太后尖利的声音传出来，“哀家偏帮谁了？”
武成帝脸色涨红，一身的酒气，“打小你就偏爱兄长与三弟，你何曾真正的关心过我，何曾真正的关心过我？”
“那一年，我同大哥同时落入湖水之中，同时生病，你在大哥床边守了三天，却只来瞧了我一眼，就一眼！”
“同样的事，为何三弟撒个娇，你能一笑而过？而我就要被责打板子？”
“就连父皇准备将皇位传给我，你都要诸多阻拦，不惜帮三弟毁损我名声，为什么？为什么！”
他说的哀戚，说到痛处，声音都在发抖，可这哀戚又隐于愤怒之下，字字锥心刺骨，让人不寒而栗。
太后怒喝，“皇帝，你是疯了不成，喝醉了来我这里撒疯！你眼中还有我这个母亲吗？”
武成帝大笑声传来，只是这笑声里充满了愤恨，“母后眼中又有我吗？”
太后觉得颜面扫地，身体气得簌簌发抖，狠道：“皇帝，你究竟想干什么！”
武成帝丝毫不退让，眼睛中浮着淡淡的水色，可眼睛却烧得通红，情状癫狂，大喊道：“是母后到底想干什么！”
太后被骇得向后退了两步，刑宫令连忙扶住太后的胳膊。
武成帝却步步向前，“自小你就待我苛刻。”
太后被逼的后退一步，“你闭嘴！”
武成帝又向前一步，“兄长故去，因三弟的话你就只疑心我！”
太后脸色泛白，忽声狠厉，声音提高：“闭嘴！闭嘴！就是你！”
武成帝眼中泪水掉落，面目狰狞又向前进了一步，“你为了三弟能坐上皇位，你还想杀了我！”
这话骇得太后僵直了身子，“混账东西，我何时害你！”
武成帝哈哈狂笑，声音透出几分悲凉，“何时？那日在昭阳宫饮宴，那酒中之毒是何人所下？”
太后身体如风中落叶簌簌发抖，气得脸色泛白：“那日事已查明，也给了交代，是你自己疑心疑鬼！”
武成帝冷笑两声，“是我疑神疑鬼，还是母后为了包庇三弟？”
武成帝顿了一下，忽地咬牙切齿，“若不是绾绾替我阻了那酒，只怕早就死了！绾绾现在身体那么弱，都是因为你们！”
懿姝听到这里心猛然一提，绾绾是她母后的闺名，虽然知她母后现在安全无疑，可听了这旧事仍难免心惊，不由心乱了几息。
而此时殿内太后似是被气到了，坐在椅子上痛声大骂，声音怨气十足，“她就是个丧门星，自你认识她，得罪了萧家，她入了门之后，又引得你们三兄弟阋墙，家族不合！”
武成帝眼睛越发红透，“闭嘴！你再说一句试试！”
太后怒喝，“我说错了吗？你难不成还要杀我不成？就像你杀你哥哥那样？”
武成帝再也抑制不住，猛地向前掀翻了太后坐着的椅子，太后一下被掀翻在地，摔懵了过去。
刑宫令急叫了一声，就去扶太后，却被武成帝一巴掌扇了过去。
武成帝还欲上前，冯毅冲上前去，跪在了武成帝身前，昂首哀声道：“陛下不可啊，消消火。”
冯毅这一开口，一直沉默在侧的武德妃也走上近前，跪了下来，泪水涟涟“陛下消气，身体重要。”
殿内顿时都是各种求告声。
太后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大声怒喝，“逆子！你个逆子，竟敢忤逆！”
懿姝一直在殿外，听到大殿内闹得厉害了，再也不敢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武成帝此时又被太后的话语刺激的癫狂，眼神阴鸷，想向太后冲去。
懿姝见状，也急忙跪在了武成帝身前，拽着他的衣裳，“父皇，勿要动怒。”
武成帝见懿姝来了，火气消了一些，可声音仍然沉怒，“你怎么在此？”
懿姝说道：“儿臣适才在母后宫中请安，着宫人来昭阳宫寻封阳县主，久等不至，母后担忧，就让儿臣来寻。”
懿姝话里一直提到皇后，视线一直在观察武成帝的表情，果见武成帝的神色渐渐缓了下来。
懿姝趁机说道：“父皇跟儿臣去瞧瞧母后吧，儿臣今日瞧母后身子有些疲懒。”
武成帝此时也渐渐酒醒，也意识到了适才自己气头上所做的事，有些过分了，当下顺着懿姝的话说道：“好，朕就去瞧瞧你母后。”
懿姝这才松了一口气，冯毅这时才敢起身，连忙去扶武成帝。
懿姝顺势视线在房间内扫过，寻找封阳县主，却见封阳县主倒在地上，不见动静，顿时心中一惊。
“公主不必担心。”武德妃缓缓起身，清冷的面容上浮现一抹淡笑，但眼中却无笑意，冰冷一片，“封阳县主倒是乖觉，晕倒的正是时候呢。”
懿姝听出了话中的讽刺，心下稍安，当即淡淡地说道：“那我就将人带走医治了。”
她刚向封阳县主走了两步，武成帝脚步也停了下来，声音沉冷，“宫人服侍太后不周，致太后凤体受损，全部杖杀。”
冯毅低沉着声音，“是，陛下。”
懿姝脚步一下顿住了，只觉身体瞬间寒凉了起来，几欲张口，却又将话语吞咽了回去。
浅淡的双眸，浮现一层沉重的郁色，双手下意识地攥紧，捏得骨节泛白。
待武成帝离开，武德妃瞧出了懿姝的神色，唇角勾出讽笑，“想必公主心中现在不好受吧？”
懿姝淡淡瞧了武德妃一眼，没有说话。
武德妃却一直视线不离懿姝的神情，“公主向来心软，最不舍得打骂斥责宫人奴婢，现在这么多花儿一般年纪的人死去，公主很想做些什么吧？”
懿姝心中生火，却又不好发作，冷着脸向封阳县主走去。
武德妃悠悠闲闲地跟在懿姝身后，好整以暇地看着懿姝，继续说道：“陛下向来疼爱公主，公主刚才一来，陛下就消火了，想必为这些宫人求求情不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