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马嘉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突然听到一阵忽促的脚步声,和一阵压低声音的交谈声。马嘉翻身跳下床,果然看到月光下,苏心刚从走廊尽头武梅和常来的房间门口跑开,马嘉跑上前:“出什么事了?”
“急诊送来一个高危孕妇,可能有点棘手,心姐让我们过去帮忙。”常来一边套着衣服,一边答到。
“我也去,等我!”马嘉不由分说,回屋一把抓过桌上的头灯,又返身追了出去。
四人匆匆赶到手术室,马嘉镇定地询问玛丽安病人的情况:“孕妇怎么样了?”
“血压不太好,胎心不好。”玛丽安焦急万分。
苏心和马嘉二话不说,马上察看病人状况。孕妇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紧闭双眼,不省人事。
“胎盘早剥,失血性休克。准备剖宫产!”苏心果断决定。
听到苏心的话,常来立刻准备麻醉。
“玛丽安,准备4个单位红细胞。”武梅边准备器械,边安排道。
玛丽安匆匆跑出急诊手术室去取血液。
一阵紧张有序的忙碌过后,病人已被麻醉。
苏心拿起手术刀,打开病人的腹腔,动作利落、有条不紊地取出胎儿,剥除胎盘止血。马嘉站在一助位置帮助。
早已取回血浆的玛丽安见武梅上了台,便自行帮忙做台下工作。
一阵紧张地操作后,新生儿和胎盘被取出来了,却处于窒息状态,心跳微弱,没有呼吸。
“吸痰器。”苏心的声音沉着冷静。
玛丽安急忙拿过来,可是打不开。可是武梅和马嘉都在台上,常来赶紧上来帮忙,依然打不开。
“可能是坏了。”马嘉皱起眉。
“马嘉,你来缝合,我救孩子。”
“好。”随着马嘉的一声应答,手术室里的灯突然灭了。
“又停电了!“玛丽安慌乱的声音响起。
“备用柴油发电机送电得有一会。玛丽安,帮我开头灯。常来,监护仪有电池就行,你手动给氧。”
玛丽安依言替马嘉打开头灯后,又翻出手电筒,去到苏心身边照亮。
马嘉非常娴熟地开始缝合子宫,穿针、打结一气呵成。苏心也口对口吸出新生儿口内的羊水和分泌物,再给孩子做人工呼吸。
随着武梅帮马嘉剪断线头,新生儿也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而孩子这声啼哭仿佛声控开关,手术室的亮都亮了。来电了!
众人这才长吁一口气。而玛丽安则抱着孩子,喜极而泣。
“苏医生、马医生,常医生,梅,谢谢你们,要不是你,孩子肯定活不成。”玛丽安抹着眼泪,看着手术台上麻醉还未醒的病人:“努尔是我的妹妹,谢谢你们救 了她和她的孩子!”
大家带着疲倦的笑看着玛丽安:“这是我们的工作。你快带她们去休息吧。”
玛丽安点点头,推着努尔和孩子离开。
四人默默地来到刷手间洗手,马嘉憋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打破沉默:“对不起。”
武梅、常来和苏心继续洗着手,从镜子里看着马嘉。
“你说什么?”武梅问道。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对不起大家,我向大家道歉。”
“就这?没诚意。”武梅憋着笑,冷冷回道。
“要不你一个人把手术室收拾了,表示一下诚意。”常来此刻必须妇唱夫随。
“行,你们快去休息,我来!”马嘉一口答应。
苏心看出这两口子是在逗马嘉,笑了:“别逗他了,赶紧收拾,一起回去休息。”
武梅和常来都笑了。马嘉这才知道两人是在逗自己,也笑了。
婚礼将近,为了表达对苏莱曼的歉意,马嘉决定好好为芒卡挑选一个结婚礼物。现在谁都不肯理他,他只好拖上赵一聪来给自己当参谋。
“我小姨说,按请柬上的金额交上份子钱,再带点小礼物,比如两包糖就行了。”赵一聪知道马嘉和苏莱曼闹成这样,自己脱不了干系,讨好地给马嘉献策。
马嘉没答理他,双眼不停地往街两边扫,突然他看到前方有个电器铺,眼睛一亮,拉着赵一聪快步走过去。
一番讨价还价后,老板将电视搬到自己的三轮车上,又示意马嘉和赵一聪上车,自己将提供周到的送货上门服务。
马嘉第一次坐三轮车,觉得很是新鲜。他给了老板婚礼举办的地址,拉着赵一聪便上了车。哪知老板车技生猛,伴随着音乐声在街上横冲直闯,马嘉和赵一聪坐在后面,紧紧抱着电视机,又拼命扯着嗓子叫老板开慢点,可老板沉浸在节奏急促且分明的音乐声中,对两人的要求充耳不闻。
三轮车一路狂飙至乡间小路,突然偃旗息鼓,慢慢停了下来。老板无奈地下车检查,原来是扎胎了。马嘉和赵一聪一番交涉,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再怎么争执,车也是没法修了。无奈下,马嘉和赵一聪只得抬着电视,艰难地步行而至。
待马嘉和赵一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地抬着电视出现在婚礼现场时,苏莱曼眼睛一闪,迎了上去。虽然对马嘉的话,苏莱曼依然感到很伤心,但他也知道,在中国时,马嘉对自己的照顾都是发自真心的。他也想过,也许是马嘉刚来,不太适应桑纳的生活,就像自己当初刚到中国时,也需要时间适应一样。
透过人群,马嘉和苏莱曼两人四目相对。马嘉露出了笑容,苏莱曼也回应他一个等待许久的笑。
马嘉把电视安装好,芒卡和马桑加笑得合不拢嘴。拉着马嘉坐到特地为医疗队员们安排的地毯上。大家面前摆着桑纳当地的食物,杯子里盛满了饮料或红酒。武梅推了推坐立不安的马嘉,示意他上去。马嘉拿起自己的杯子,起身走到中间的空地处。马嘉环顾了一下医疗队员,清了清嗓子,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各位,借这个喜庆的日子,我想和大家说几句心里话。前两天我喝多了,瞎说了一些话,扫了大家的兴。我这人吧,喝了酒就犯病,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们就当我是个病人吧!别跟病人一般见识,行吗?”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说话。
马嘉先转向身旁的苏莱曼,认真地讲道:“苏莱曼,那天我喝多了酒,情绪有点失控,口不择言,师父在这郑重跟你道歉。其实我很喜欢桑纳,喜欢这里的人,跟喜欢你一样,我为我的失言,再次跟你,跟桑纳道歉。”
苏莱曼笑了:“行,徒弟原谅你了。”
马嘉又转向江大乔:“队长,对不起,我向你赔罪。”
江大乔面无表情地看着马嘉,马嘉继续说:“要不这样,以后这驻地里的活都归我!队长,你说行吗?”
武梅笑着抢白:“你是生活委员,本来就是该你负责。”
江大乔眼神复杂地看着马嘉,想着他还不知道要被遣送回国的事情,心里五味杂陈。
马嘉又面向常来和钱宝宝:“四爷,以后我来负责清理手术室。宝宝,我以后可以帮你泡茶、打热水,陪着你一起太极。”
几个人被逗笑了。
马嘉又对秦童说:“秦主任,我有眼无珠,回头你好好给我上眼药。”
秦童笑着白了他一眼:“别,药贵着呢。”
马嘉又看向彭伟:“彭伟,下次踢点球,我站中间,脸伸过来给你踢,行吗?”
彭伟绷不住,笑说:“就你那脸,不担心毁容啊?”
马嘉转向孙爽:“小爽,你以后练针,可以往我身上扎,没事!”
孙爽还没说话,赵一聪在一旁急眼了:“不行不行,小爽只能拿我练针,你别跟我抢。”
赵一聪的话逗得大家哈哈大家。
武梅看向旁边的江大乔,却见江大乔依旧面无表情,赶紧打圆场道:“行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大家都开开心心的!”
在众人的欢呼鼓掌中,江大乔挤出一丝微笑,依旧难掩眼神里的沉重。
“等等!我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要宣布。请大家做个见证,从现在开始,我戒酒了!”马嘉说着,“啪”一声将酒杯摔到地上,红酒流淌到地上,渗进土地。
苏莱曼赶紧捡起酒杯,吹了吹上面的灰尘,举着杯子向马嘉摇了摇:“师父,这杯子是银的,没碎。”
苏莱曼的话逗得大家又是一阵大笑。欢快的音乐声再次响起,大家随着音乐再次起舞,人群中弥漫着欢乐和自由的气息。
马嘉看着欢乐的众人,心中的郁结终于散开。他掏出手机准备记录这欢乐的一幕,却发现柳晓弦不知道什么时候,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他赶紧走到一边,回电话给晓弦。
“老婆,我来参加婚礼,这边太吵了,没听到电话响。”
“参加婚礼?看来你挺开心的呀。”柳晓弦的语气怪怪的。
“那是,你知道吗?我刚才竟然背着个电视走了两公里啊!我这辈子都想不到我还能干这种事!”马嘉吐槽着自己。
“最近,没什么烦心事?”
“我能有什么烦心事,好着呢。”
“我记得你抱怨过,洗澡洗不了,饭也吃不惯,工作上也有很多麻烦。”柳晓弦的语气充满质疑。
“那都是过去了,我现在不但适应了,还喜欢上这里了。”
“马嘉,咱俩连实话都不能说了吗?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啊?”柳晓弦的语气变得无奈。
马嘉一愣。“你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我瞒你什么了啊?”
“梁老师昨天找我了……”
听着电话那头晓弦不停地说着,马嘉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原来梁森林已经将马嘉要回国的消息告诉了柳晓弦,希望晓弦能够劝慰马嘉。而柳晓弦的话无疑像一枚炸弹,猛然震得他不知所措。刚刚被大家原谅后的兴奋欢悦,在此刻都灰飞烟灭,取而代之的是无望,那种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般的冰冷和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