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梁振华2024-11-13 17:533,156

当夜,萍聚餐厅里,“狂欢足球之夜”挂在大厅正中央。大厅里人头攒动,黑色、黄色面孔交错着,穿着卡塞联合队球衣的球迷欢呼喧闹,欢呼声、口哨声此起彼伏。苏莱曼也穿着卡塞联合队队服,赵一聪跟着起哄、吹口哨,两人举起啤酒碰杯。穿着辛巴优胜者队球衣的球迷则沮丧至极,闷头喝酒。

卡塞联合的球迷们一起不断地喊着:“我们是冠军!”

赵一聪跟着起哄、吹口哨,穿着卡塞联合队服的苏莱曼高喊“卡塞是冠军”,两人举起啤酒碰杯。突然,赵一聪眼睛一亮,看到江大乔和孙爽走了进来,他赶紧迎上去,苏莱曼紧随其后。

一直忙碌不停的石竹子也看到二人,还没来得及跟两人打招呼,便见孙爽黑着脸,冲上赵一聪就上前,一把拽住赵一聪的一只胳膊,四两拨千斤,一个背摔,将赵一聪摔翻在地。众人目瞪口呆。苏莱曼一口酒喷出来,正好喷在赵一聪身上。赵一聪躺在地上痛得嗷嗷叫。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着孙爽,沉默片刻,随即有人带头欢呼起来。

“神奇女侠!”、“中国功夫!”叫声此起彼伏。

苏莱曼在旁边吓得不敢吱声。

赵一聪揉着屁股起来,只见孙爽怒目圆瞪。

“小卡片,大喇叭,赵一聪你行啊!我警告你啊,你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我就和你绝交!”

见赵一聪被孙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石竹子和江大乔相视一笑,避让到旁边说起了话。只留下苏莱曼东张西望,嘴里念叨着:“我师父呢?”

此刻的马嘉正和彭伟窝在海边的一艘木船上喂蚊子。

原来今天是常来和武梅的结婚纪念日,受常来委托,三人背着武梅租了一艘木船,特地布置了一番,想让常来和武梅渡过一个浪漫的夜晚。

两人的身体直到被蚊子咬到发烫,才远远地看到常来牵着武梅的手,慢慢散步而来。眼看着两人越来越近,终于走到事前约定的位置,马嘉低声说到:“开灯!”

彭伟按下应急电源的开关,只见旧木船上的小彩灯顿时亮起来,彩灯拼成了一个心形。武梅惊喜万分。

常来揽住武梅的肩:“老婆,今天我们在一起已经快五年了,我想告诉你,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桑纳,我会用我的全力,让你每一天都能感到踏实、幸福,老婆,我爱你。”

武梅幸福地笑着:“我更爱你。”

马嘉和彭伟猫在船上,低声吐槽。

“你说咱俩要是看他俩亲了,会不会长针眼啊?”彭伟开着玩笑。

“音乐,音乐。”还是马嘉不忘正事儿,边说边掏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播放音乐,然而蓝牙音箱却传出了迪克牛仔的《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命运如此安排,总叫人无奈,这些年过得不好不坏……

“错了,错了。”彭伟急急地说。

马嘉急忙切换歌曲。

这时,武梅的脸色已经变了:“常来,你什么意思?这些年你过得不好不坏是吗?”常来嘴里向武梅道歉,目光却向船的方向瞪过去。这时,蓝牙音箱里又传出另一首歌王力宏的《爱的就是你》。

常来松了一口气,又拉着武梅的手:“走,我带你到船上看看,还有惊喜。”待两人走上船,却见马嘉和彭伟靠在船舷上,笑呵呵地看着二人,武梅吓了一跳。

常来一眼就看到船舱甲板,他早早备好的零食和酒水饮料已经被彭伟和马嘉吃掉了一大半,脸色变了。马嘉和彭伟自知理亏,赶紧拔腿跳下船:“你俩好好浪费,我们就不当电灯泡了。”音未落,人已远,留下常来和武梅无奈地相视一笑。

两人跑了一阵,停下来。

月色清辉笼罩着海面,海浪声阵阵。看着远处,旧木船上可见灯光闪烁,传来武梅和常来的嬉笑声。马嘉突然异常地想念柳晓弦。他不顾彭伟站在身边,掏出电话,直接打给了柳晓弦。

好一阵,柳晓弦才接电话。马嘉温柔地叫道:“喂,老婆啊。”

“喂……”柳晓弦声音慵懒,带着困意。“怎么了?这么晚还打来……”

马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阵风吹来,吹动着马嘉的头发,吹拂着他的脸庞,抚摸他的脸颊。马嘉举起了手机,神情望着盈盈大海:“这是从乞力马扎罗山上吹下来的风声,你听到了吗?”

静默片刻,柳晓弦才答道:“我听到了。”

马嘉笑了,眼中含着晶莹泪光。

另一边,热情的舞蹈点燃了萍聚餐厅,音乐、啤酒、汗水、口哨,卡塞联合队里的每个人举着一杯啤酒,将上头的酒劲毫无保留地浇灌进庆祝的舞蹈之中。突然一位身着卡塞联合队10号球衣的球迷跳上了桌子,大摇大摆展示着衣服背后的“姆齐纳”名字,这个举动像一把烈火点燃了整个卡塞联合队。“姆齐纳!姆齐纳!姆齐纳!”众人齐声高呼,像沸腾的水壶。

江大乔不解地问:“他们为什么喊姆齐纳?”

“比赛最后一分钟,姆齐纳进球绝杀。”

“砰——”玻璃瓶砸地的声音尖锐地打断江大乔和石竹子的对话。一名失落的辛巴优胜者队的球迷突然情绪失控,将啤酒瓶摔在地上,怒吼:“叛徒!”辛巴优胜队球迷仿佛失落的羊群突然看到领头羊,紧跟着一起高喊“叛徒”。

苏莱曼也喝得上头,立刻拍桌子站起来驳斥:“他不是叛徒!”

“他就是叛徒!为了钱,他从辛巴叛逃了!”

两队的球迷瞬间对峙起来,一方喊“姆齐纳”,一方喊“叛徒”,气氛骤然紧张起来。一石激起千层浪,双方球迷愈发激动。

石竹子见势不妙,急忙上前劝说,试图拉住吵的激烈的人,却被夹在中间挤来挤去,江大乔见状急忙上前,把护石竹子紧紧护在自己怀里。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只听到你一拳我一脚,肉身互博的闷哼与怒吼。赵一聪拉着孙爽躲在桌子底下,将孙爽揽在怀里。一个愤怒的辛巴优胜者队球迷将一个啤酒瓶子摔向苏莱曼,苏莱曼眼尖闪开,啤酒瓶子江大乔和石竹子面前碎裂,绽放。一阵清晰的痛楚,石竹子顺着痛感的来源看去,胳膊上,鲜血像蜿蜒的蛇一样迅速渗了出来。

江大乔有些晕眩,作为医生,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鲜血。很快愤怒替代了恐惧,江大乔抓起一个啤酒瓶子摔在地上,怒吼:“住手!”双方被震慑住了,霎时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向江大乔。

江大乔走到穿辛巴优胜者队服的球迷面前,苏莱曼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江大乔面前,说:“大师父,你要说什么,我来帮你做翻译。”

江大乔问球迷:“你叫什么名字?”苏莱曼同步翻译。

“哈尔瓦。“

江大乔又走到另一个穿辛巴优胜者队服的球迷乙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姆齐纳。”

“你呢?”这次面对的是一个穿卡塞联合队服的球迷。

“姆齐纳。”

江大乔环视所有人,神色威严:“叫姆齐纳的请举手。”

所有人面面相觑。片刻,陆续有人举起手来,卡塞联合队和辛巴优胜者队球迷几乎各占一半。

江大乔示意苏莱曼继续同步翻译。

“大家都知道,斯瓦西里语里姆齐纳是中国人的意思,因为很多人是中国医疗队的医生接生下来的。”

“我们中国有句话叫‘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意思就是本来大家都是兄弟,为什么要互相打打杀杀呢?”

江大乔站在那里,虽然听不懂他所说的中文,但听得出他的声音诚挚而稳重,天生带有让人信服的力量。听过苏莱曼的翻译后,众人静静地看着江大乔,怒火仿佛被江大乔平息下来了。

“我是中国医疗队的一名医生,八年前,我就作为一名中国医疗队的医生来到了桑纳,我知道这里不是大家想象的贫穷、饥饿和战乱,而是很多人平和,友善,热情。”

“说得好!”赵一聪忍不住插嘴。

“原来我也在乎输赢,但后来我从你们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包括平和,友善和热情,人活一辈子,有比输赢更宝贵的东西。足球赛的输赢当然很重要,但足球的魅力不在输赢,而是有它的地方就有兄弟!”

两队的球迷默默地放下手中的啤酒瓶子、椅子等等。赵一聪紧紧地抱住了苏莱曼。

江大乔走到桌旁,举起一瓶啤酒:“我希望大家都能在快乐中享受这个美好的夜晚。大家都是兄弟,我请大家喝一轮!为了兄弟,干杯!Hakuna Matata!”

萍聚餐厅炫彩的灯光照在江大乔的衣服上,石竹子捂着包扎好的伤口,跟着喊道:“Hakuna Matata!”眼神不曾从江大乔身上挪开半分,那眼神中有爱恋,也有欣赏与敬佩。江大乔望了过来,石竹子报以微笑。

“Hakuna Matata!”苏莱曼接着带头大喊。江大乔释放的纯粹的友好善意迅速感染了在场所有人,在苏莱曼有节奏的带领下,全场的人,不论是卡塞联合队还是辛巴优胜者队的球迷都跟着一起大喊。

“Hakuna Matata——”

“Nakupenda——”

“姆齐纳——”

全场气势恢弘,震耳欲聋。

“没想到足球之夜变成了拳击之夜。”沙滩上,石竹子和江大乔并排走着,石竹子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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