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圆月高高悬在海面,海风吹起,仿佛倒影碎成星光。风吹过来,石竹子惬意地闭上双眸,任由微风拂过发丝。江大乔忍不住看着石竹子的侧脸,月色下,脸颊添了几分莹润的光泽,这张脸仿佛和他当年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模一样,又好像增添了几分岁月的忧愁。江大乔看了看石竹子包扎好的胳膊,有些心疼:“有时候我想,这么些年,你一个人在这,都是怎么度过的……”
石竹子睁开眼,诧异问:“真的吗?”眼神充满期待。江大乔笑笑,不置可否。石竹子嗔怪道:“那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江大乔有些慌乱:“我不知道你在这边……我怕我没这个资格。”心中像大海一样潮乎乎的,充满苦涩的滋味。
石竹子有些唏嘘地望向天空,明月高悬,千里婵娟,自己又有多久没见过故乡的月亮了……“做女人难,做一个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的女人更难,没人知道这些年我经历了什么,那种害怕和孤独,那种没有安全感……我只能像刺猬一样蜷缩起来,浑身长满刺,把自己保护起来。”石竹子的眼中流出掩饰不了的疲惫,江大乔愈发地愧疚和自责,眼中的心疼抑制不住,石竹子看了看江大乔,随即强颜欢笑起来。
“谢谢你。”
江大乔疑惑地看着石竹子:“谢我什么?”
“这么些年过去了,你又一次让我感受到了安全感。当年要不是你,我这个餐厅也开不起来。那时候我离家那么远来到这,人生地不熟,他又刚过世,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有过不去的坎,熬过去,就好了。”
“我很幸运,老天爷让我遇见了你,你帮我在这扎下了根,你还记得吗?那时候你忙前忙后地帮我选地方、办各种证件,这才有了萍聚餐厅。”石竹子说着眼眶泛红,热泪盈眶,她站定,望着海平面,让风吹干眼泪。
江大乔侧目看着石竹子,心生怜爱:“看到你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石竹子看了一眼江大乔,微微一笑。两人面向大海,任夜晚的海风吹拂着脸庞,两人的手垂着,仅隔分寸,却又不触碰。
片刻的静默。江大乔开口:“记得每天换药,这边天热,容易发炎感染。”
石竹子突然疼得“啧”了一声,江大乔急忙抓住她的手。石竹子看着江大乔心切的脸庞,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江大乔这才知道被骗了,他想松开手,可手一下被一双温润细腻的手反握住,手心传来的温度让江大乔心神一恍。江大乔看着石竹子,她的脸庞在月光下勾勒出岁月的美好。江大乔终于一点一点地伸开手指。月光下,两人十指相扣,紧紧相握。
数日后,是江大乔的手术日,第一台是一个叫阿莉娅的病人。因为迪阿鲁是这台手术的巡回护士,他一早便来到准备室,给病人准备麻醉前要打的留置针。武梅在旁边清点完器械后,再次核查阿莉娅的病历。
“这个阿莉娅肚子痛了一周才来医院,明明一个小手术解决的病,生生拖成现在要大动干戈了。”武梅看着病历,自言自语地感叹道。
迪阿鲁却不以为然:“这也许就是上天对她的惩罚。”
武梅被迪阿鲁的话噎住,她瞪了一眼迪阿鲁:“以后不许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迪阿鲁笑着耸耸肩,将打针所需要的留置针、药水、消毒酒精棉都备好在盘子里后,正准备将托盘拿到手术床边,突然停下来,一拍脑门,转身过去置物柜里取出一个肝素帽放到托盘上。嘴里还碎念着:“留置针,肝素帽,都有!”
武梅见他这样,忍不住笑了:“有进步啊。”
迪阿鲁笑着用蹩脚的中文回答:“好好学习,天天向下。”
“是天天向上。”武梅纠正着他的发音。两人正说笑着,江大乔带着常来和玛丽安进来。迪阿鲁赶紧端着盘子出去。
“就目前的检查结果看,阿莉娅是阑尾炎穿孔,引起阑尾周围脓肿可能性大。手术可能比较复杂,你准备腰麻还是全麻?”江大乔问着常来。
“手术比较复杂还是全麻吧,对她来说更舒适些,睡一觉就好了。”
江大乔点点头,示意常来去做准备。这时玛丽安开口:“江医生,刚刚我问过了,我们确实没有多功能引流管。这是你要的硅胶管和小的吸痰管。”
江大乔接过玛丽安递来的东西,在旁边的一个工作平台上,将一只小的吸痰管自侧孔放入尾部剪了一个小侧孔的引流管里。
玛丽安在旁边边看边赞叹着:“江医生,你真厉害,自制多功能引流管呀。”
江大乔将制好的引流工具递给玛丽安:“回病房以后,既可以用硅胶管引流脓液,又可以从吸痰管用生理盐水冲洗,这样效果会更好一些。”
玛丽安将东西收起来,跟着江大乔走进手术室。
一台又一台的手术终于全部结束,晚上八点半,江大乔拖着疲惫地身体回到麦乐村,拒绝了贾长安帮他热饭,直接回到房间便瘫倒在床上。谁料不一会儿,QQ就传来视频通话请求的声音。江大乔艰难地起身,看到是江瑶的请求,赶紧按下接听键。
窗外大雨滂沱,电脑另一端江瑶眼中含泪。
“怎么又心情不好了?考试没考好?”江大乔心疼地看着女儿。
江瑶摇着头。
“那是谁欺负你了?”江大乔追问道。
江瑶突然红了眼眶,掉下泪来:“我妈今天跟罗今生领证了!”
江大乔一怔,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无奈地抽动了嘴角:“傻孩子,你妈和罗叔叔挺久了,他们结婚挺好的啊!”
江瑶见江大乔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更觉委屈难过:“我妈成别人的老婆了!你一点儿都不难过吗?”
“我……我难过什么啊?”
“都怪你!如果你这次不援非,对我妈多点儿表示,他俩不会进展这么快。”江瑶嚷嚷着,气冲冲地挂断了视频通话。
江大乔无语地看着江瑶,大人之间的事情太过纷杂,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女儿解释。
江大乔轻叹一声,重新拨打,可是那边久久没有接听。
他又拿起手机,找出江瑶的电话,正准备打过去,这时石竹子的电话打了进来。
江大乔的一声喂还没说出口,石竹子在电话那头惊慌失措的声音急急地说:“大乔,我们出车祸了!”
江大乔神情一凛,腾地站了起来。
原来石竹子和海娜之前看中准备做孤儿院的院子被人买走了,两人想趁着今天给孤儿们送食物的时间,再去附近看看另一个院子。赵一聪和埃茜闹着要跟去。这个季节正值雨季,就在四人回来的途中,突遇一场大暴雨。对向车道一辆载满人的大客车因为车速过快、车身过载,加上泥泞路打滑,突然车子失控,直冲向石竹子的这条车道冲来,撞上了石竹子前方的一台小轿车。而正在开车的海娜也因为躲避不及,追尾那台小轿车,并同时被后方的一台小车追尾。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和人们惊恐的尖叫声,几台车都侧翻下了公路。
暴雨还在下着。麦乐村院里,江大乔一边穿衣服,一边小跑着挨个敲门:““别睡了!出事了!赶快集合!”
三分钟后,队员们齐聚大巴车上,唯独不见马嘉。
“马嘉呢?”江大乔急急地问。
“他在医院,今晚没回。”随着彭伟的回答,姆齐纳已发动车子,驶出麦乐村院子,向卡塞医院疾驰而去。
马嘉此刻正在自己的诊室里,对着电脑给迪斯马斯讲解着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台心脏病手术。
自从上次培训班后,迪斯马斯便常常主动找到马嘉请假问题。马嘉也有感到他的努力,便常常在下班后留在诊室,为他进行讲解。今天,两人的授课刚好进入尾声,马嘉的手机响了。
马嘉见是彭伟打来,嘴里还在念叨:“大晚上不睡觉,打电话找我做什么。”
岂料电话一接通,他都还来不及喂一声,彭伟火急火燎的声音便在电话那头响起:“出大型车祸了,伤者正在送来卡塞医院的路上,你赶紧让医院准备起来,我们已经在路上。”
马嘉神色一凛,迅速向还不太懂中文的迪斯马斯说明情况。
“你赶紧打电话给齐丹主任请示。”马嘉已经迅速换上工作服。
“马医生,你尽管去做,其他的我来解释。”迪斯马斯说完,跑出马嘉的诊室。
马嘉也丝毫不敢耽搁,抓起口罩边戴边往急诊大厅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