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名状的绝望将我紧紧包裹着，伸手抚摸上已经平坦的腹部，又觉得幸好，这个孩子没了。
不然他以后肯定会比我更痛苦。
陈铭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已经快哭断气的我。
他急切地问我怎么了，又将我紧紧地抱住。
我流着泪不说话，只觉得恶心。
自那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想，要怎么报复陈三狗和夏兰，才能让他们痛不欲生。
还有王成，我想他死，我想拿回本来就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后来我想明白了，有什么能比得上他们的宝贝儿子陈铭从高台跌落更让他们痛苦的呢？
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陈铭孝顺，懂事，有出息，将来肯定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能让他们在晚年抱个胖孙子。
后来我便常常去找陈铭，住在他租来的房子里。
王成酗酒，基本晚上从不归家，我不担心他发现异常。
一开始的时候，陈铭还很拘谨，不肯和我睡一张床，自己打地铺睡。
我去的次数多了，陈铭便也不再端着了。
我见过他眼里的欲望，便知道自己不会失败。
和他同床共枕的那些日子里，我身上的伤从来没好过。
陈铭细细地亲吻这些伤疤，眼里满是愤恨和疼惜。
我以退为进，告诉他：“习惯了，就不痛了。”
陈铭一顿，随后将叹息声淹没在情欲里。
但我还是听见了他的低喃。
他说：“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的，姐姐。”
14.
我赶在陈铭之前回了趟陈三狗的家。
那老头佝偻着背一个人坐在门口抽烟，年轻时便是个蛮横不讲道理，爱占便宜的人，因此老了之后，更没有愿意和他来往的人了。
那时候陈三狗并不在意，放着狠话说，我就不信我儿子将来光宗耀祖，赚大钱了，这些人还不来巴结我。
如今他儿子是得了份体面的工作了，却依旧没人来踏他家的破门。
我冷哼一声，问他在门口坐着等什么呢。
他抬头看我一眼，又是那种不屑的眼神：“不照顾你妈，跑回来干什么？”
我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是个卑贱到骨子里的人，到底是有什么底气这样看不起和他一样的人的。
后来我知道了，那是因为他将所有期盼都寄托在他儿子身上了，他觉得陈铭的荣耀便是他的荣耀，所以他不允许陈铭身上有一点污点。
“哦——”我故意拉长尾音：“陈铭还没告诉你呢吧，他妈死了！已经死了的人只要下葬就可以了，那还需要什么照顾啊？”
陈三狗一怔，随即转动他那浑浊的眼珠：“诅咒你妈啊？我看你是又想讨打了是不是？”
我上前将他手里的烟扔在地上踩灭：“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可是那又怎么办，你儿子喜欢我，你只能乖乖地让他娶我进门。”
“哼，陈娣，你二十几年就开始在这里做牛做马了，现在还妄想让我那优秀的儿子娶你这个破鞋？你做梦！”
陈三狗起身回屋。
我知道他是去找他的烟杆了。
我跟着他进了屋子，在他要举起烟杆的那一瞬，按住了他的手，把他推到了地上。
“还想打人呢？我要是你，早在我说夏兰死的时候，就跑出去看了。”
“你倒还想着打我？知道夏兰怎么死的嘛？”
陈三狗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往日总是用鼻孔看人的人此刻却如此不堪，我轻笑了起来。
“优秀的儿子？那你知不知道你儿子手上现在握着条人命啊？”
“你胡说！我儿子不可能杀人的！”
陈三狗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我踩住了手，他吃痛地乱叫，我便用烟杆抽他的嘴，让他安静。
“夏兰可不就是被他推下楼，中风死在医院里的？”
“弑母诶，要是村里传开了，你说陈铭还怎么做人啊？”
我简明了中间的过程，这样一看说是陈铭导致夏兰的死倒也合理。
“你放屁！是你害死夏兰都不可能是我儿子，我要去找他！要他离开你这个蛇蝎心肠的人！”
我松开踩着他的手的脚：“去吧，哦，忘了说了，其实夏兰的死和你也有关系。”
“要不是你嫌她脏，她也不能死得这么惨啊！身上还裹着一堆屎尿呢，就从床上滚下来摔死了。”
“你啊，白辛苦这辈子了，陈铭可不会再认你这个爸了！”
陈三狗一听这话，跟疯了似的推开我：“我儿子难道分不清你歹毒的心思嘛！我儿子那么懂事，不可能不认我这个爹！”
我顺着他的力，往床边的箱子撞了上去。
远处传来陈铭的的声音。
我笑着抚上自己的肚子：“之前可能不会，现在会了。”
“毕竟。”我的目光落在流满鲜血的地面，释怀地笑了：“你杀了他的孩子。”
陈三狗震惊地看着我，随着狠厉地冲上来掐住了我的脖子：“你骗我！你……”
能汲取的氧气越来越少，我的眼前只剩陈三狗阴狠疯癫的笑容，以及陈铭急切的呼喊。
还未听清是什么，我便昏了过去了。
15.
再醒过来时，鼻尖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陈铭趴在床头睡着了，手里握着一张报告单。
我推醒陈铭，问他手里拿的什么。
他胡子拉碴的，看上去很是疲惫，但是第一反应还是将报告单藏起来，支支吾吾地不跟我说实话。
只是说，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我心里发笑，不会有了，这个孩子是我算计来的，以后陈家不会有后了。
许是见我表情木然，陈铭便拉着我的手，表明他的态度，他说他跟陈三狗已经说清楚了，以后都不会回去了。
除非我愿意原谅陈三狗。
我反握住陈铭的手放在自己腹部：“你能原谅吗？已经快三个月了，已经成型了的孩子就这么没了，你能原谅吗？”
陈铭呆愣在那里，随即掩面痛哭。
我想，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对陈三狗最大的惩罚不是就让他那么死了。
而是要用他的儿子折磨他才是最能大快人心的。
16.
至于陈铭。
我看着面前给我削苹果，又温柔地递进我嘴里的人。
我想他这一辈子都将背着见不得光的秘密，无数个日夜都被噩梦惊醒。
他以为我不知道的。
但我其实看见了。
王成死的前一天。
陈铭来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