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魏湛参加皇上,参见长公主殿下,罪臣箫淮玉已押至殿外。”
“叫他上来。”慕容翰吩咐。
“是。”
云鹤同李泽带着箫淮玉上殿,又迅速退了出去,他们退在殿外等候,她只能悄悄的听着。
“罪臣箫淮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珠帘后那双素手顿了顿,茶倾洒出来,身边的侍女眼疾手快,忙接了过去。
慕容翰没看见背后那人的失态,目光灼灼的盯着被人押上殿的箫淮玉。
慕容笙看见了,他换了素色锦锻,胡子没理,十分憔悴。她可以从他的样子想象,他这一路吃了多少苦头,又遭遇了什么。
泛红的嘴角,有些破的腿,整个人消瘦见骨。
苍白的肤色变得有些蜡黄。
头发细细梳理了,却依旧毛躁,想来是没有很好的清理。
他没有好好吃饭,也不能好好睡觉,还有人动了粗。
只是模样依旧清隽非凡,背挺得笔直,像是璞玉蒙尘,而不是个罪臣。
一国之君,落到阶下囚。
过了多少年了呢?
慕容笙有些记不清了,她不想记,也不必记。
因为只要一思及这个名字,心口就涌起一阵绞痛,让人无法呼吸。
“朕当不起你这声万岁。”
慕容翰冷笑。
“臣罪该万死,辜负了陛下的信任。”箫淮玉深深伏地,如今除了认罪,没有什么可辩解,皇帝要杀鸡儆猴,要撒气,要羞辱,他只能受着。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用处。
倘若连这唯一的用处都没有了,那边真的只能去见阎王了。
慕容翰笑道:“什么辜负信任,你这就是欺君罔上。”
“当诛。”
慕容翰轻轻吐露这两个字,带着一种恶毒与戏弄的心态。
他目不转睛盯着箫淮玉,看他如今要演什么戏码。
但箫淮玉的话令人失望。
“臣受韩、赵两国胁迫……”
箫淮玉不卑不亢的陈情,承认自己的罪名,最后又希望皇帝对缗月民众网开一面。
很是归顺。
归顺到你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冤枉了他,这样一个人如何会造反呢?
“哐啷——”
珠帘后飞出一盏茶,不偏不倚砸在箫淮玉头上。
破碎的杯盏,鲜红的血。
群臣噤声,长公主在殿前是很少失仪的。
慕容笙骂道:“此等叛贼,有何情可陈?无非是颠倒黑白,为自己开脱,还望皇帝不要心软才好。”
箫淮玉低着头,额头渗出的血又暖又凉。
现在他想着的事却很奇怪,那茶应该是她刚才喝的,是老君眉,有些烫,还冒着白烟,他仿佛终于再次感受到了她的温度,额头的刺痛带来了一种诡异的愉悦。
多年以后,他们终于又有了交集。
尽管只是一点点。
内心空缺的一角,仿佛也被填上了一点点。
箫淮玉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
他的的确确是个昏君,此时此刻他竟然还在想着慕容笙。
·
云鹤在外面听着他们唇枪舌战,有些不清楚。
最后只听闻皇帝说了一句:“还得再细细审来,今日便算了罢。”
慕容翰自然不会杀了箫淮玉,而是要搓磨他,让其他那几家诸侯看看——你们的富贵身家到底是捏在谁的手里?
其次,也没有人再想经历动荡,大缙也实在没有力气再经历这样一场内乱。
云鹤以为今日的事情或许就差不多了,可正当她要松口气时——
“魏大将军此次为国平叛功勋卓著,不知想要什么赏赐?”
是长公主的声音,听着有些言外之意。
“皇上已经给过赏赐,臣不敢贪功。”魏湛的声音四平八稳,不卑不亢。
慕容翰似乎想要拦住什么:“阿姐许是忘了,朕已经——”
“皇上,本宫说的是另一件事。”
所有朝臣都竖起了耳朵。
慕容翰抿住嘴角,他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婚事,那桩模棱两可却满城风雨的婚事。
是箫淮玉刺激到她了。
但按着魏湛的脾气,他如果贸然提,魏湛就敢不给他这个脸。
“退朝!。”
慕容翰甚至连借口也懒得找,他匆匆离开,吴德宣了他的旨意。
“皇上累了,诸位大人明日请早罢。”
云鹤看着他们一个个接连从金銮殿里出来,一时有些懵。
“走了,别瞎看。”
直至魏湛叫她,她才反应过来。
忙跟上,随他一同回了将军府。
·
镇国将军府。
“今日……”魏延年刚开口。
李泽忙跪下请罪,“卑职今日什么也没看见。”
夫人那身装扮施展有些打眼,尤其是像他这样见过夫人的人,那张浓艳热烈的脸,同那身玄色的军服,实在不太融洽。
若非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情吸引了众人注意,夫人扮的俊俏小侍卫,实在是……
“你倒是说说今日看见什么了?”
魏延年一时也不太明白李泽为何如此诚惶诚恐。
“夫人她今日……”
“我没说这个。”魏延年有些无奈,“你不同别人讲便是,我还是信得过你,否则你哪有命活到今日?”
“啊……这,是将军。”
“起来罢。”
魏延年觉得此人倒是忠心,就是有些傻气。
“夫人做什么,你都不必管,除非……除非遇上了会伤及她性命的大事,便立即通报我。”
李泽觉得这将军实在有些奇怪。
从前他跟着魏湛的那些年月,什么场子没见过,尤其是在军营里。
可各方送来的女人,他一个也不看。
莺莺燕燕,妖娆动人,哪个男人不心动呢?
李泽看了偶尔也会心动。
但将军从来就不,真就像是石头做的,李泽向来很佩服。
如今李泽更佩服。
将军为了拒皇帝的赐婚,直接从道观里找了个女人,宠的上了天。
不仅不给皇帝脸,也不给过去结交的党羽脸。
“我是想说,你找几个人盯着箫淮玉,若皇帝或是长公主召见……”
“卑职立马回报。”
李泽自然知道将军的意思。
“另外,请夫人来风泾斋。”
·
云鹤最近颇为心虚,当坏人她不是头一回,但如此费心钻营的坏,她是头一次。
“希望老天开眼,不要用这种法子来罚我,我已经受过一遭苦了。”
魏延年一把握住她合十的小手。
“怎么这样凉?过来烤火。”
云鹤顺便将头一歪,靠在他肩上。“我想搬过来跟你住。”
拉着她的那双大手忽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