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缗月国在七国里算是起头的,教训箫淮玉可以敲山震虎,皇帝的决策不错。”
慕容笙笑了笑,扶着柳七起身。
“我要准备歇一会儿了,想必将军们也急着见皇上,莫要在我这儿耽误,快去宣室吧。”
说完她便袅袅婷婷的走了。
“明日早朝,朕会召见箫淮玉,姐姐想来便来。”
远处的身影微微一僵,很快又恢复如常。
慕容翰叹了口气,觉得他这个皇姐总这样要强,早晚有一日会扛不住,她分明是相见箫淮玉,自己不肯开口。他帮她押了人来,她又要找借口说是为了政事。
总之,她为公为民,为天下。
就是不为自己。
慕容翰也懒得再多言,拉着吴德出了长乐宫。
·
晨光熹微。
“哎,醒醒,快换了衣裳,随我等进宫面见圣上。”
几个狱卒将他推醒。
箫淮玉总算得了一身干净衣裳,还有一盆热水。这几日他住在皇城大狱,虽说是吃喝并不为难他。
但是长久难以好好沐浴清洗,须髯都长了。
自他出生以来,尚未如此狼狈过。
狱卒离开,门口留了一个侍卫,是大缙兵卒的打扮,应该是魏湛派来的人。
箫淮玉一阵折腾,总算是收拾妥当。
门口那人也不催他,在他沐浴用水的时候,反倒转身背了过去。
箫淮玉心中好笑,什么时候魏湛的虎狼之师也学了孔孟之道,仁义礼智。
但说来,他也算不上什么忠臣良将,君子贤臣。
七国之乱有他的一份罪过,虽然他的确是受了丞相的怂恿。
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是箭,不是手握弓箭的人。当诸国叛军已然集结,他身处其余六国大军之中,若是为帝都摇旗呐喊,如今项上人头早就丢了喂狗了。
当然,你也可以说这些是借口,他贪生怕死。
的确如此,他怕缗月国葬送他手,也怕自己被祭旗斩首。
总的来说,他对大缙没有什么忠诚可言。
他唯一的忠诚给了一个女人,但是她玩弄了他的心意,还对他弃若敝履。
“好了吧?”
门口的人开始催促了,那人的声音有些尖细,不像男人,倒像是……一个女人?
箫淮玉抬头,不紧不慢走到门前,仿佛他还在缗月国的王城闲庭信步。“好了。”
云鹤给他打开牢门,打量了一番,评道:“还算干净。”
霎时,箫淮玉呼吸有些急促,猛然拉过面前人的手,仔细的看了起来。
熟悉的面容……
云鹤倒也没躲开,反挑衅的看着他,她故意变幻出慕容笙的样子。
“素日听闻缗月国国君喜欢道姑,倒没听说也喜欢男色啊?”
渣,太渣了。
云鹤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你是谁?”箫淮玉盯着这张和慕容笙几乎一摸一样的脸,心里瞬间浮起千万种猜测。
“我是谁?我是提你面圣的人。拉拉扯扯做什么?放开!”
云鹤想将箫淮玉的手甩开,却像黏了牛皮糖,怎么甩都甩不掉。箫淮玉目光灼灼,像是能将这张脸烧成洞。
箫淮玉最终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缓缓放开手。
阿笙?
不,不可能!怎么可能?
箫淮玉自嘲的笑了起来,想着多年前的那些日夜,她怎么会来狱里看他呢?
他的阿笙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长公主,金尊玉贵的一个人。
现在他是她的阶下囚。
就在箫淮玉恍惚之间,云鹤早将容貌变幻了回来。
所以,当箫淮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张面孔上的时候,又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了。
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然而一石激起千层浪。
被他一层又一层,努力埋进土里的那些往事,恶鬼一般叫嚣着,怒吼着想要爬出来。
云鹤看出来了,她得逞了。
·
皇城大狱外。
魏湛望着逐渐露出鱼肚白的天,微微蹙眉,有些不耐烦。
“李泽。”
“将军?”李泽摸不着头脑,从刚才起,将军似乎一直很焦虑。
“进去看看,怎么还没出来。”魏延年望着别处,仿佛并不在乎,风轻云淡。
“是。”
李泽领命正要进去。
却看见里面的人出来了,箫淮玉跟着一个小侍卫。这小侍卫是刚才与他们同行的,只是……李泽这时才看清刚才同行侍卫的脸,这……不是夫人吗?
她为何扮成男装?
不及细想,却见魏湛一脸淡定,显然是知道的,或者是将军授意的?
怪不得刚才将军有些在意……
“走了。”魏湛见人出来,心里石头落下。
李泽叫了人来押送,只见箫淮玉在后面眼神有些空洞,却时不时往前面瞟。
箫淮玉眼见刚才那个小侍卫走在魏湛身边,两人低声说着什么,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传闻说,皇帝有意将长公主嫁给镇国大将军魏湛。
那个小侍卫自然不是慕容笙,刚才那张七八分像的脸陡然便消失了。
想来是自己的幻觉,自己竟然还忘不了她吗?
箫淮玉扯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他转头看向别处,周围渐渐热闹了起来,混乱的人声涌入耳朵,仿佛暂且让他与世隔绝。
如今自己一个阶下囚,哪里有资格想这样多。
七国叛军,皇帝只召见了他,是什么意思他自然知道。
但愿自己还能看见明日的天罢。
慕容笙,这个名字或许他这辈子都不该再肖想。
·
魏湛瞧着云鹤那张奸计得逞的脸,觉得好笑。
亏得自己还担心她,看来她倒是乐在其中,游刃有余。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
入了宫门。
云鹤与李泽押着箫淮玉,魏湛也下了马。
大太监吴德早候着了,拜了拜魏湛,又嘱咐了几句,带他们入了宫。
金銮殿上。
珠帘后,一个穿金着红的女人坐着,顶了一头珠翠,素手拿过茶盏,樱口一点点喝着。
她前面坐着十七岁的少年帝王。
正在发着脾气。
“那些余孽还没清剿干净吗?魏将军不在,他们就这样不中用!索性告老还乡算了,白费朝廷的银子。”
“陛下,臣……”
突然,尖细的嗓音响起——
“镇国大将军魏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