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瞧过来,这天寒地冻的,仙君们倒是无所谓,只是苦了修行的弟子们,许多弟子尚不过是凡人,未修得仙身,冷暖饥饱的苦还是要受的。
云鹤远远瞧着李奂,这番苦难没让李奂消瘦,反倒是一脸油光水滑,圆润富态了些。
“倒更像个富家公子了。”云鹤点评道。
青音冷笑道:“那是受了美人恩惠,滋润着呢。”
“怎么说?”
“这都托了你的福,让他入了什么大玉天的门下,那大玉天别的没有,倒是一个女仙君,名唤翠虚,生得貌美非凡,打架又厉害,罩了他几日,收了徒弟,李奂便得意的不知天高地厚了。倘若不是人家仙君对他没意思,他怕是连亲都提了,哪儿还能等到今日与你一同商议出海之事。”
云鹤倒也不意外,她也不指望李奂能有什么大本事,能一同从东仙源逃出去便成。
再说,依她上辈子的经验来看,讨人喜欢也是种本事。宫里那些为妃为嫔的小姨娘使出浑身解数讨父皇欢心,她日日瞧着看戏似得,后来想对魏延年用吧,却屡战屡败。
她便去请教了一位相好的小姨娘,她姓李,封了昭仪,她虽不说宠冠六宫,倒也是屹立多年的人物,朝堂后宫皆能叫上她的名字。这位李昭仪听她掰扯了半天,向来好话说尽的昭仪,最后得出一句话送她:“朽木不可雕也。”
只因这八面玲珑,戳人心肝的本事,也是需要天分的。按照她的话讲,云鹤只学得皮毛,未得精髓,全因她天生没生那颗七窍玲珑心。
那无论你学多少把戏,未得神魂,自然是无用的。
“白徵,徵,对应五行属火,火烧得旺,哪儿生得出七窍玲珑,你这一把火七窍生烟啊。”李昭仪最后都不忍说缘分之类的推辞,直接摆出五行八卦的说法,企图断了她的心思。
她当时想了想,或许这就是没有缘分。
这位姨娘说的不错,不论什么手段,但凡经她手之后,常常惹得魏延年七窍生烟。要知道,魏延年当年可谓是出了名的温柔倜傥公子,但凡魏郎一顾,整个帝京的女子要都化作春水,随他去了。云鹤反思了很久自己为何有这种本事,现在想来,实在是未能及时看清自己。
“到了,这家藏山斋,酒菜不比那普宁仙郡的祈仙居差,就是环境简单些。”
李奂低声道:“且这阜宁是距离东仙源东南山门最近的一处仙郡,而这藏山斋距离那山门不过半个时辰路程,从那里出去不远便是入海口。”
云鹤笑道:“你倒是一清二楚。”
李奂神色得意。“过奖了,不过我也就只能做到此处了,那山门的法阵被你师父加固后,便打不开了,这闯阵之法便要看你了。”
这两人一路聊着入了藏山斋,上了二楼包厢。
藏山斋其实是家客栈。
既可打尖,又可住店,一楼大堂,二楼包厢,三楼四楼便是客房。
“我猜你的计划无非是这几步。”云鹤夹了菜往嘴里送,这几日身体恢复后,她总是容易饿。“其一,咱们得想办法到无量海边;其二,咱们得渡海;其三,借助鲲鹏之力离开。”
“英雄所见略同,阿鹤懂我!”李奂为她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可为什么要在这里碰头,有什么讲究?难不成咱们逃出去前还得住一晚?”
李奂眉飞色舞的讲了起来。
“自然是有我的考量。首先这第一步,从东仙源到无量海,说着容易,实则难办。东仙源自从尸魔之变后,周边阵法加固,且各大洞天派出了得力弟子,日夜看护。”
“这我也听说了,硬斗是不行的,怕是只有智取。”云鹤想着自己这才开始筑造的灵基,才不过“正心境一层”,小身板是经不起摔打的。
“但是这也并非铁板一块。”李奂举起酒杯,往那窗外一指,“看见了吗?”
云鹤顺着那方向望去,正是一些仙门弟子驾了牛车在街上走走停停。
“他们总停在店铺门前。”云鹤问道:“是在做什么买卖吗?”
“不错。”李奂笑道:“咱们也都是在玉京呆过的人,你说天子最放不下的是哪三样东西?”
“盐、铁、粮食。”云鹤脱口而出。“这是在卖盐?”
“我都打听了,如今东仙源沉入无量海,过去同外界人间的买卖自然断了。这粮食,也亏了东仙源往日规训,各洞天福地耕田种地,纵使这冷暖不由人,但有仙法加持,再加上往年存粮庞大,自给自足是不成问题的。”
云鹤当即明白了。“如今以丹霞天为首的四大洞天,皆以妙乙掌门为尊,他搞什么无为而治,不喜武斗,无量海上也无甚么妖魔挑衅。战事不起,休养生息,无需大量铸造刀剑兵器,铁嘛,自然也用不上了。”
“没错,就算需要,这东仙源有的矿坑,也足矣。”李奂赞道。
青音一蹦一跳啄着小青菜,抱怨道:“怪不得这味儿这么淡,原来是差盐呐。”
“可如今这盐是哪里来的?”云鹤刚问出口,眼睛骨碌碌一转,瞬间明白了。“海盐?”
否则,李奂也不会观察那些买卖盐的弟子。
李奂望着不远处的无量海,眯起眼,娓娓道来。
“这无量海,不如说是蛮荒之境,是太古之战时坠入虚空的一处时空,这里的山海,一切都还是未经演化的样子,天地万物生灵有大半是从这太古时的海域中诞生。所以这海水与咱们在凡间所见的,那些演化了亿万载的海域不同不同,这无量海中掺杂了各种灵力,否则也难以衍生出那样多的种族。也因此,无量海中灵域场之混乱难以想象,若想从中提取一些较为纯粹的物质元素并不容易。”
“所以这海盐很难提取?”
“不仅难,且量少,故此各洞天弟子不得不频繁出入东仙源,去海岸处炼制海盐。”
云鹤明白了。“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但想来,不会让人轻易进出罢,需要什么凭证?如何出入,你可知道?”
李奂狡黠笑道:“我已经打探了七八分,且已经出去过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