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气眼泪直流,又骂不了人,转身就要走。
却被人拉了回来,魏延年不知何时手上端了碗醋。“要救,也只救得了面前的人。”
她将醋一饮而尽,又喝了许多茶水,咳了半天,方缓过劲来。“我就说了吃鱼不能讲话嘛。”
魏延年瞧她这股子委屈劲儿,好笑得很。“本来剩下这串也想给你,现在看来我只好自己吃了。”
云鹤气他刚才看笑话,伸手就抢剩下那串烤鱼。
谁料魏延年也拿得紧,竟未能抢过来,眼见一击不中。云鹤干脆利落,一脚踩在魏延年脚背,魏延年低头一看,脚背上全是黄泥。而这头,云鹤凑过去张嘴就咬,这一咬不要紧,坏就坏在,魏延年也正张嘴抢着咬另一条鱼。
两人都想着先下手为强,竟分别咬住了一根杆上的两条鱼。
左脸蹭了右脸,鼻子撞了耳朵。
吓得云鹤忙松开口,退的远远的。这下一条鱼各被咬了一口,那还怎么吃?
魏延年缓缓松口,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不如分着吃。”
云鹤忽觉有些脸红,心里跳得厉害,背过身去,点点头。“好啊。”
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若是今生再栽到同一个人手里,岂不枉再世为人了?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上山修行?”云鹤想着得换点话聊,“因为不当王姬,我也没别的事情可做,除了舞刀弄剑,寻常生计也不会做。”她像逃跑似的,逃离玉京,其实只是为了逃离那个困住她的梦魇,那个地方前世就将她困住,今生她便用尽方法想要离开。
“上山修行,有个奔头,还能混吃混喝。”她用手擦了擦嘴,像个莽夫。
魏延年似乎也不意外。
“那你便好好留下来,以后这就算是你的家了。”
云鹤愣了愣,不置可否。说好也不对,说不好也不对。这几句倒也算真心话了,前些日子她的确是这样想的,但如今既已打定主意要走,她便不会更改了。
“你要不要也洗下脚?”
云鹤转身走向一旁,端起另一桶水,往自己脚上冲去。谁料魏延年也走了过来,两人裤腿都挽着,一脚泥,都冲了个干净。
她不由得笑了起来。
云鹤低着头,魏延年也低着头。她瞧不见他,他却恰好看见她一头青丝如瀑。
魏延年笑意渐渐褪去,神情有些苦涩。
云鹤洗完脚便缩坐塌上,拿着那些阵法图,瞧着玩。待魏延年吃完那条鱼,想叫她等时候,却见云鹤已然抱着一条白绫枕睡了起来。他愣了愣,索性将剩下那条被她咬了一口的鱼也吃了。又施法幻化了一床薄被,披在她身上。
东仙源,丹霞天。
仙都峰上今日的雪格外大,只因无量海的这个寒季绵延了三个月了,这仙都峰又是丹霞天第三极高峰,积雪茫茫,一片银光海潮般涌起,在东升的旭日下,泛着碎光,这些琐碎的银光,便是水月镜花之阵破掉后的灵力残片。
银装素裹的渺微宫,愈发缥缈起来。
云鹤醒了,眼皮却似有千斤,睁不开。一片漆黑里,头脑混沌,犹如沧海里一叶孤舟,身体轻软似跌落云端,飘然无依。模模糊糊里只有手能动,她摸索了半天,碰到一块温凉的肌肤,她覆上去,骨节分明,似乎是一个人的手,她连忙握住。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妥,忽而松开,触电似的。
那只手主人的声音却从头顶飘来。“醒了?”
云鹤奋力睁眼,一个白衣仙君坐在床头,是魏延年的轮廓,却看不清脸,重影叠叠。
她还是很虚弱,说不出话,勉强点点头。手摸索着想找个支撑点起身,但由于未能睁眼,一双手在空中抓瞎一般乱晃。身旁那人,握住她的手,重新塞回了被子。
那只手很快又不老实的窜了出来,被魏延年摁住。
“你魂魄刚刚归位,不能很好控制身子。幻境已破,咱们已回了丹霞天,你再睡睡罢。”
那只手正欲抽走,却又被紧紧抓住。
云鹤想着或许他能有什么法子让她快些起身。
“别想了,没别的法子,睡罢。”魏延年笑了起来,她总想抄些近路,搞些歪门邪道。“睡觉是最能将养身子的办法。”
他见她不肯松手,便用另一只手敲了下她光洁的额头,施了个仙诀。
很快,眼前人便缓缓睡去,紧握住的手也渐渐松开,然而另一只手反倒是不知不觉握得更紧了。
直至响起了敲门声。“师弟,你这两日怎的不见你出来?”
是无因的声音。
魏延年方察觉自己的失态,他忙松开手,又觉不妥,将被子往上盖了盖,将那只不老实的手塞了回去。
待魏延年开门。
无因急匆匆问道:“妙乙师叔那日到底同你说了什么?”
两日后。
云鹤方慢慢恢复自如,又是蹦又是跳,俨然一副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德性。又练了几日功课,跟魏延年告了假,打算下山去会会李奂。
主要是那小白雀青音实在尽心尽力,见那水月镜花破碎之后,竟生生又在仙都峰等了她两日。等她醒透了,能下床了,方来寻她,约好了这日出去会李奂。
云鹤闷了这么些天,自然也想下山逛逛。自从尸魔一战后,她便陷入昏睡,东仙源沉入无量海这么久,她都未去仔细瞧瞧,纵使仙都峰上也能看见,但到底是远远的看,不尽兴。
这日,太阳还未升起,她便起身了,准备赶今日的行程。
可谓是满心欢喜。
“你出门在外,莫要报自家姓名知道吗?他们虽然不认得你这张脸,但你这名声,在山下众仙郡里,都不太受待见,你另外想个名字。”青音嘱咐道。
“不如,就叫妙清罢。”云鹤随口说了了一个,这是她前世的小字,母亲取的,她很喜欢。
“不错不错,咱们这就动身。”
此次,他们没有约在丹霞天下的普宁仙郡,而是靠近大玉天的阜宁仙郡。阜宁虽然不比普宁仙郡的气派,但到底丹霞天的熟人少些,讲话也方便。
云鹤不得不承认,这李奂还是有几分脑子。
青音落在她的肩头,他们一人一鸟,乘船渡过紫盖河
紫盖河上被船只冲散的冰凌,在河面四处漂着
云鹤幸而拿了一件大氅披着,还算能耐住。青音则瑟瑟躲进她的袖中,立在云鹤的胳膊肘上,也让大氅罩住。
“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反悔了呢。”
这岸边远远站着招手的,不是李奂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