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徐文就在心里祈祷周滔说的是变好两个字。
然而,他虔诚的祈祷却没有生效。
周滔说的那两个字和他祈祷的内容正好相反:“不是。”
颤抖的手差点拿不稳手机,徐文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便想再次确认:“您说什么?可否再说一遍。”
电话那头的周滔皱了皱眉,然后把说话的声音提高了很多:“你的妻子和女儿的情况突然急速恶化,需要尽快动手术治疗,不然性命堪忧。”
说完,周滔就听到电话那头响起嘭的一声巨响,像是重物砸到地板上发出的声音。他猜是徐文摔倒了,赶紧询问:“徐文先生,您没事吧?”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周滔看了一眼座机的显示屏,对方并没有挂断电话。他皱了皱眉,徐文不会是摔晕了,或者摔得太狠说不出话来了吧!
想到这里,周滔当即焦急的对着话筒大声喊:“徐文先生,你还好吗?徐文先生,你是不是受伤了?徐文先生……”
喊了半天,对面却没有一点回应,徐文的情况肯定不妙,周滔决定派救护车过去。
刚准备挂断电话去叫人安排救护车到徐文家里去,周滔就听到电话里传来男人沙哑而焦灼的声音:“您说什么?谁的情况突然急速恶化?”
“徐文先生,你还好吧?”周滔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如果徐文没受什么伤,他就不用派救护车去了。
“我很好。”摔倒在地的徐文因为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导致头晕眼花得厉害,半天都爬起不来。他抬手按揉着太阳穴,减轻头昏目眩的感觉,这才注意到手背也被擦伤了一大片:“周医生,请您告诉我,谁的情况恶化了?”
在电话里听着徐文的声音有些暗哑,但说话条理还算清晰,应该是没受什么伤,周滔打消了派救护车过去的念头,扶了扶已经快从鼻梁上滑下去的眼镜,沉声道:“你妻子和女儿的情况都急速恶化,必须尽快动手术,不然可能会撑不过一个星期。”
因为情况十分危急,再加上一个是因为难产导致大出血从而引发内脏全部出现衰竭现象的女人,一个是刚出生没几天、生命力却越来越弱、感觉随时都有可能夭折的早产婴儿,这次的手术,不仅要使用很多先进的仪器设备,还要从其他医院调来几位专门负责高难度手术的医生和他一起参与。
可想而知,手术的费用自然会非常高,也不知道徐文拿不拿得出来。
就算拿不出来,可为了救妻子和女儿的命,周滔觉得哪怕是去找别人借,或者想其他的办法,也一定要把动手术的费用给凑齐了。
毕竟欠再多的钱,只要人活着,就可以还,终会有还清的时候;但人要是失去了,这辈子就再也看不到了。
“她们昨天不是还有所好转吗?为什么会急速恶化?”颤抖得厉害的声音带着几分很明显的哭腔,眼中也浮上一层氤氲,徐文捂着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脑袋。
也不知道是不是头撞到地板的原因,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昨天那个负责记录老婆和女儿情况的护士亲口告诉他,她们的情况在好转了,这才过一天,怎么就到了不动手术就撑不过一个星期的地步。
虽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但这巨大的转变未免也太不合理了吧。
“好转和恶化本来就是会相互转换的,何况她们昨天的好转其实是假象。”周滔将眼镜摘了下来,眼睛里有一丝不怎么明显的愧疚之色。
昨天他太忙了,从早上八点上班到下午六点半下班,一共做了四场手术,还接收了两个新来的病患,在问清楚他们的情况后,还要安排他们做各种检查,实在分身乏术,就只能让护士去查看自己负责的几名病患的情况,要是有情况不好的,他就抽时间去看看。
因为护士说徐文的妻子和女儿出现了好转情况,他就没有去看,结果今早一过来就发现她们的情况恶化了很多,检查后才知道昨天的好转是假象。
要是昨天能够及时发现,情况肯定不会恶化得这么厉害,也不需要动手术,徐文自然也不用出昂贵的手术费用。
可他昨天根本抽不出身,只能说是天意弄人,偏偏在他很忙的时候,徐文的妻子和女儿的情况发生了改变,还营造假象骗过了不怎么懂医术的护士,才导致事情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但徐文的老婆和女儿毕竟是他负责的病患,没有及时发现她们的情况出现恶化并加以制止,从而导致她们的生命危在旦夕,这其实还是应该算他的过失。
所以,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这次的手术,他一定会非常用心的去做,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还给徐文一个健康的妻子和一个能吃能喝的女儿。
“那请您尽快安排手术救我的老婆和女儿。”哭腔已经非常明显,心神大乱却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的徐文,将揉捏着太阳穴的那只手放下,用手心撑着有些冰凉的地面,借力一点点地坐起来。
他的动作迟缓得像垂暮之年的老人一样,用了好半天的时间才坐起。
闭了闭眼睛,晶莹的眼泪立即从浓密且蜷曲的睫毛下缓缓地滑落,在徐文苍白得看不见一丝血色的脸上留下两道湿润的水痕。
这个时候,客厅已经变得漆黑一片,四周的黑暗将屈膝坐在地上的男人整个地包裹住,使得他的样子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然而,仔细地去看,还是能看到他的身躯在微微地颤抖,感觉就像好冷一样。
那张挂着泪痕的俊秀脸庞,已经褪尽了血色,只剩下死灰一样的苍白,看着竟然有些恐怖骇人。
往日深邃无垠如同海洋一般的黑色眼眸,如今变得既空洞又无神,完全失去了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