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若想听,不如等迎亲之后?现下小女大婚,还请王爷给下官一个薄面。”秦遇之陪笑。
他为大陈功臣,这个提议名正言顺,很快得到许多人附和。
皇后娘娘亦皱起眉头,这楚王平时事事与她唱反调就罢了,现在臣子大婚,竟还要为难他人。
“楚王,太傅已在路上,莫要误了这对新人良辰吉日。”她说。
此事事关苏、秦两家,孰轻孰重,当能分清楚。
楚王不为所动,“哪个乞丐会自称末将?”
说罢自顾自上前,接过乞丐手中匣子,拿在掌心缓缓翻看。初始一目十行,渐渐神色严峻,额间青筋暴起。
“你信上所书可是真的?”坚毅的国字脸不露自威,语气冷得快要结冰。
“末将所言句句属实,”乞丐长伏于地,“北穹之征是彻头彻尾的阴谋,两国实则根本就没有战争,不过是秦遇之与北穹王合谋演的一出大戏!”
什么?众人颇感荒诞,秦遇之,那个平日里温文尔雅,军功赫赫的将军,在他嘴里竟是个卖国贼?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人群中有朝廷官员仗义执言,“北穹南下的消息乃边境八百里加急传入汴京,满朝文武皆可作证,与秦将军有何干系?”
要诬陷人,也不找个靠谱的理由。
“因为秦遇之早就与北穹王勾结好,他给予北穹粮草、马匹、削弱陈国兵力,对方佯败,送他建功立业,图谋更长远计划。”那乞丐言辞凿凿。
“口说无凭,有何证据?”
“此书便是证据,”乞丐道,“这是末将与几位幸存者用鲜血写成,只不过他们写完这书便已去世,只剩我一人坚持赶到京城。”
楚王扬了扬手中书信,反手递给皇后,“娘娘不如也看看你手下的得力干将都做了些什么?哦对了,这位将士叫何名字?”
乞丐毕恭毕敬道:“末将叶奇。”
“叶奇,你当知道恶意构陷朝廷命官该当何罪。”楚王声音冷硬,眼中杀机迸现。
“末将知道,”叶奇垂头叩首,“但末将实在不忍看见那么多战友死得不明不白。”
他自入京就没想着活着回去。
“很好,”楚王令人起身,自己找了个高位坐下,“待娘娘看完,你且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当着大家的面,再详细说一遍。”
客厅众人忍不住犯嘀咕,莫非此次战役当真有假不成?可数十万双眼睛盯着,秦遇之哪能瞒过所有人?
那边,皇后娘娘亦看完了所有书信内容,冷冷吐出八个字,“一面之词,不足为信。”
“娘娘,末将以全家人性命起誓,血书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作假,全家人永世不得超生,”叶奇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诸位若不信,可问秦遇之此战歼敌几何?为何二十万将士回来十五万,然马匹、粮草却所剩无几?”
“这不是应该的吗?”有文官不解,“吃的用的消耗巨大,累久征战,更是如此。至于马匹,本就非人人一匹,损失殆尽也是应该。”
兵部海侯爷回想此次军报,确实颇多异样,出面解释,“诸位有所不知,骑兵是陈国精锐,以一当十,一般用作先锋军和追击军,战场折损人数最少。骑兵中有句话叫马在人在或者马在人亡。说句不该说的话,咱们陈国一匹马抵两个人头。”
众人隐隐明白数量异常,可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海侯爷又道:“但这只能说明北穹军醉翁之意不在酒,贪图咱们陈国的军粮和马匹,不能说明秦将军勾结敌军,叛国卖国。”
叶奇眼底血丝斑斑,“末将刚开始也是这样想,但诸位可曾想过,北穹人骁勇善战,又正值草盛马肥之际。在比我们多十万将士的情况下,为何场场落败?”
“自然因为秦将军神机妙算,战神临世。”有人神色自豪。
若没有秦将军,北穹的铁骑早已踏破边关,直奔汴京,哪有如今的歌舞升平?
“诸位与军中众人所想一模一样,直到他们全部葬身敌人刀下。”说到此处,叶奇愤恨难平,心痛如绞,“秦将军到前线时,咱们正守城不出,负隅抵抗。敌军见援兵到来,立刻下令撤退。”
“我们原以为这是敌军计策,但事后一连经过无数战斗,对方无一例外见着我方大军就撤,而每次我们都丢了军粮。”
明明每次他们都被北穹压得无法喘息,苟且偷生。但每次最后,北穹都只取走粮草、军甲,根本不将将士的性命放在眼里。
后面五千兵马对上二十万敌军,更是赢得莫名其妙!五千只羊追得二十万只狼狼狈暴走,望风而逃。
“后来军中有人提醒,北穹军醉翁之意不在酒,建议更换粮草行进路线。但无论如何更换,对方皆能精准找到我军粮草所在地。而每次押运粮草之人,皆为秦将军‘心腹’。”
“在砍了无数个‘自己人’后,秦将军亲自上阵,以粮草为引,率领我们五万大军设伏北穹。这是仅有的一次粮草未被劫走情况,代价是我们五万人全部葬身北穹兵刀下,只有秦将军一人逃脱。”
有人发现他话中漏洞,“你既说自己葬身敌军刀下,为何独自活着回来?”
“末将那时身负重伤,神志不清,被一场雨淋醒。醒来后见一群北穹士兵清查战场活口,对着尸体一一补刀。末将灵机一动,藏身于尸身之下,勉强苟活一命。”
“半梦半醒间,末将听得他们说,这次随军出征最为轻松,一个将士未少不说,还白白得了那么多粮草、兵马、甲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