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蒙古大营回来的第二天,周伯通便将郭靖的伤势稳住了,并且有了稍微的好转,只是还得将养好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不得动武。
周伯通出来了,可是萧天赐却依然还在房中给冯默风疗伤,丝毫没有要出来的迹象,实在是冯默风受的伤太重了,筋骨折断,内腑几近崩溃,救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一口气了。
萧天赐用了一天的时间才把冯默风从阎王手里拖了回来,第二天是在不断修复他体内的创伤。以目前的进度来看,至少还要一天的时间才能将冯默风救醒。
这天晚上,在郭靖休息的房间内,黄蓉给床上的郭靖喂完药后,关心的道:“靖哥哥,此次实在是太过凶险,老顽童说了,这次你伤的太重,差点连性命也丢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受如此重的伤?”
郭靖叹了一口气道:“都怪我,太过大意了,居然中了蒙古人的道,以致拖累了萧少侠。”接着便将当时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黄蓉。
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从郭靖口中听到当时的情况,黄蓉的心都不知被惊吓了几次。最后,黄蓉心有余悸的道:“此次幸好是萧少侠陪你去的,若是换了其他人,哪怕是老顽童,恐怕你们也别再想回来了。咱们又欠人家一个大人情啦。”
郭靖点头道:“是啊,当时情况之凶险,我现在想起来都还有点心悸,若不是萧少侠舍命相救,恐怕我就再也回不来了。唉,当时都怪我不小心中了蒙古人的悲酥清风,大大的拖累了萧少侠,不然也不会是这种局面了。”
黄蓉握着他的手道:“靖哥哥,你也别想太多了,这种事情谁也想不到。那悲酥清风无色无味,实在是令人防不胜防,若是换了其他人恐怕也会中了蒙古人的道吧。此毒实在是武林中人的克星,如果蒙古人大规模使用,那可就糟了。”
郭靖道:“这点你就无须担心了,我听萧少侠说过,此毒配制极难,蒙古人手上的量应该不多,是不可能大规模使用的。我想就是那乌邦也只有那么一瓶,用在我身上后应该就没有了。而且听说,欧阳锋正在研制此毒的解药,相信以他在毒药上的造诣,要研制出悲酥清风的解药并不难。”
一听到欧阳锋的名字,黄蓉心中便是一惊,担心的问道:“靖哥哥,如今欧阳锋已经恢复正常了,听说武功又精进了不少,你说他会不会来找我们报仇?萧少侠也不知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去救这个老毒物呢。”
郭靖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萧少侠身为医者的本分吧,他开的那间回生馆不就是无论善恶,只要进去就能得到医治的吗。不过就算欧阳锋来找我们报仇也不用担心,服用了那培元丹后,我已有十足的把握能胜他了。”
黄蓉摇头道:“我就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虽然不怕欧阳锋,但就怕他对芙儿和大小武他们下手,毕竟我们不可能总是将他们带在身边。”
听到此处,郭靖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郭靖重伤未愈,黄蓉不忍让他多费心神,所以便不再谈欧阳锋的事情,转而问道:“对了,靖哥哥,萧少侠带回来的那个重伤之人是什么来历?我看萧少侠似乎相当着紧他。”
郭靖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此人是谁,只是此人在蒙古军阵中冒死相助过我和萧少侠,为我们打开了蒙古大军包围的一个缺口,不然我们也没那么容易冲出军阵了。此人也是个真汉子,就算受了重伤也是死死的抱住那红叶法王,任红叶法王如何打他都不放手。萧少侠可能是感其心志,所以将他从红叶法王手中救了下来,然后带着我们两人冲了出来。”
黄蓉道:“此人必然是一个爱国之士,希望萧少侠能把他救好。”
郭靖道:“萧少侠医术无双,一定能救好他的。”
黄蓉点了点头道:“天色不早了,你的伤还没好,早点休息吧。”
黄蓉站起身来,正要走出房门,突听屋顶上喀的一声轻响,脸色微变,左掌一挥,灭了烛火。
郭靖一惊坐起,惊觉屋顶有警,立时振奋,便要起身御敌。黄蓉却按住他的身子,低声道:“靖哥哥,此事交给我,你别乱动。”
只听得屋顶上有人哈哈一笑,朗声道:“小可前来下书,岂难道南朝礼节是暗中接见宾客么?倘若有何见不得人之事,小可少待再来如何?”听口音却是法王的弟子霍都王子。
黄蓉道:“南朝礼节,因人而施,于光天化日之时,接待光明正大之贵客;于烛灭星沉之夜,会晤鬼鬼祟祟之恶客。”
霍都登时语塞,轻轻跃下庭中,说道:“书信一通,送呈郭靖郭大侠。”
黄蓉打开门房门,说道:“请进来罢。”
霍都见房内黑沉沉地,不敢举步便进,站在房门外道:“书信在此,便请取去。”
黄蓉道:“自称宾客,何不进屋?”
霍都冷笑道:“君子不处危地,须防暗箭伤人。”
黄蓉道:“世间岂有君子而以小人之心度人?”
霍都脸上一热,心想这黄帮主口齿好生厉害,与她舌战定难待占上风,不如藏拙,当下一言不发,双目凝视房门,双手递出书信。
黄蓉挥出竹棒,蓦地点向他的面门。霍都吓了一跳,忙向后跃开数尺,但觉手中已空,那通书信不知去向。
原来黄蓉将棒端在信上一搭,乘他后跃之时,已使黏劲将信黏了过来。她分娩在即,肚腹隆起,不愿再见外客,是以始终不与敌人朝相。
霍都一惊之下,大为气馁,入城的一番锐气登时消折了八九分,大声道:“信已送到,明晚再见罢!”
黄蓉心想:“这襄阳城由得你直进直出,岂非轻视我城中无人?”顺手拿起桌上茶壶,向外一抖,一壶新泡的热茶自壶嘴中如一条线般射了出去。
霍都早自全神戒备,只怕房中发出暗器,但这荼水射出来时无声无息,不似一般暗器先有风声,待得警觉,颈中、胸口、右手都已溅到茶水,只觉热辣辣的烫人,一惊之下,“啊哟”一声叫了出来,急忙向旁闪避。
黄蓉站在门边,乘他立足未定,竹棒伸出,施展打狗棒法的“绊”字诀,腾的一下,将他绊了一跤。
霍都纵身上跃,但那“绊”字棒法乃是一棒快似一棒,第一棒若能避过,立时躲开,方能设法挡架第二棒,现下一棒即被绊倒,爬起身来想要挡过第二棒,真是谈何容易?但觉得脚下犹如陷入了泥沼,又似缠在无数□枝之中,一交摔倒,爬起来又是一交摔倒。
霍都的武功原本不弱,若与黄蓉正式动手,虽然终须轮她一筹,但亦不致一上手便给摔得如此狼狈,只因身上斗然被泼热茶,只道是中了极厉害的剧毒药水,料想此番性命难保,稍停毒水发作起来,不知肌肤将烂得如何惨法,正当惊魂不定之际,黄蓉突然袭击,第一棒即已受挫,第二棒更无还手余地,黑暗中只摔得鼻青目肿。
这时武氏兄弟已闻声赶至。黄蓉喝道:“将这小贼擒下了!”
霍都情急智生,知道只要纵身站起,定是接着又被绊倒,当下“啊哟”一声大叫,假装摔得甚重,躺在地下,不再爬起。
武氏兄弟双双扑下,去按他身子。
霍都的铁骨摺扇忽地伸出,哒哒两下,已点了两人腿上穴道,将二人身子同时推出,挡住黄蓉竹棒,飞身跃起,已自上了墙头,双手一拱,叫道:“黄帮主,好厉害的棒法,好浓包的徒弟!”
黄蓉笑道:“你身上既中毒水,旁人岂能再伸手触你了?”
霍都一听,只吓得心胆俱裂:“这毒水烫人肌肤,又带着一股茶叶之气,不知是何等厉害古怪的药物?”
黄蓉猜度他的心意,说道:“你中了剧毒,可是连毒水的名儿也不知道,死得不明不白,谅来难以瞑目。好罢,说给你听那也不妨,这毒水叫作子午见骨茶。”
霍都喃喃的道:“子午见骨茶?”
黄蓉道:“不错,只要肌肤上中了一滴,全身溃烂见骨,子不过午,午不过子,你还有六个时辰可活,快快回去罢。”
霍都素知丐帮黄帮主武功既强、智谋计策更是人所难测,她父亲黄药师所学渊博之极,名字都叫作“药师”,自是精于药理,以她聪明才智与家传之学,调制这子午见骨药茶自是易如反掌,一时呆在墙头,不知该当回去挨命,还是低头求她赐予解药。
黄蓉知道霍都实非蠢人,毒水之说,只能愚他一时,时刻长了,必被瞧出破绽,说道:“我与你本来无冤无仇,你若非言语无礼,也不致枉自送了性命。”
霍都从这几句话中听出一线生机,当下再也顾不得甚么身分骨气,跃下墙头,一躬到地,说道:“小人无礼,求黄帮主恕罪。”
黄蓉隐身门后,手指轻弹,弹出一颗九花玉露丸,说道:“急速服下罢。”
霍都伸手接过,这是救命的仙丹,那敢怠慢,急忙送入口中,只觉一股清香透入丹田,全身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当下又是一躬,说道:“谢黄帮主赐药!”这时他气□全消,缓缓倒退,直至墙边,这才翻墙而出,急速出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