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没有任何辩解,当日就搬去了冷宫,身边只带着英羽一人。
宋永昭以为我或多或少会为自己开脱,但我并没有。
这些仇恨,我要积压起来一点点地报。
宋永昭见我过于平静,不时派人过来监视。
不过一连几日我并未有什么反应,他也便不再管我了。
朝政已让他分身乏术,最近整个宫里都透着风声:西域战事吃紧,怕是要挨家挨户征兵了。
为了壮大军队,宋永昭居然不顾反对,颁布了一条极不合理的政令:凡参兵男子中末婚娶的,此战结束后,内务处承包婚娶之事。
宋永昭给所有家中适婚未许配的女子发了一份文书,按了手印画押。
待与西域的仗结束之后,这些女子便要强制性的听从安排,嫁作兵人妇。
此计一出,军队的确扩充了许多。
可民意哀怨,家中有待嫁女子的自是觉得不公,这就如同卖闺女一样,再也无从选择。
我不禁失笑,在宋永昭眼里,女子只不过如同物件一样,可以随意利用和把玩。
他利用我稳固朝政,然后再随意踢开。
他再利用天下女子来稳固他的江山,这可真是莫大的笑话。
10.
朝中有大臣多此上表启奏这条政令,宋永昭一一驳回。
几日后,不知为何,风声一转,矛头全都指向了珍妃。
大臣们纷纷上奏。
“妖妃祸国秧民,让圣上无暇顾及国事,他们联合上书要求皇上杀了这妖妃祭天,以泄民愤。”
我听着英羽将这些查探的消息告知我,不禁凄婉一笑。
这世道,生为女子,竟成了最大的死穴。
盛世时,需要美人点缀。
乱世时,却要用美人来赎罪。
仿佛女子,生来便要依附于男子,任生任死。
我重重叹了口气。
“珍妃,也是可怜之人啊。”
“娘娘为何要这么说,她可是害死了英兰啊,现在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你现在还觉得,英兰是珍妃害死的吗?她虽有些恃宠而骄,却也只是个可怜的工具罢了。”
直到珍妃滑胎之后,我才想明白这一切。
自那日从她宫中看到英兰的镯子碎片后,我几乎咬定了她是凶手。
可我却如向也想不明白,她到底为何要害她?
可自从明白宋永昭下的这盘棋后,我便明白了这一切。
是他命人杀了英兰后投入湖中,然后栽赃嫁祸给珍妃,为了挑起我和她的矛盾。
等我报仇时,他再借机给我冠上个莫须有的罪名。
只不过珍妃突然有了身孕,我又迟迟没有动手,他便走了另一条路,狠心害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
这城府和心机,若是用在治国之道上,现在江山便不会危急到如此地步。
11.
上奏斩杀妖妃的言论愈刮愈烈,民间某些地区也因宋永昭颁布的政令起了动乱。
我长叹了一囗气。
帝王抬手间的命令,落到寻常百姓身上,便是一场血雨腥风。
“英羽,是时候准备了。”
我垂下手,黑棋落拓,这场困局仅一子可破。
第二日,我安插的眼线传来消息:宋永昭顶不住压力了,已对珍妃起了杀心。
这我并不意外,宋永昭眼里只有他自己的利益。
昔日的宠妃,今天的生死全悬在他的一念之间。
黄昏时分,天忽降大雨,一直持续到天黑,雨仍旧下着。
我正呷着茶,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冷宫这里,鲜少有人来。
我让英羽去开了门查探。
片刻后,她扶着满身伤痕的珍妃走了进来。
看到她时,我不由得一惊:她身上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那皎好的面孔已被划得不成样子。
她看到我,扑通一下跪倒在我前面,重重地磕着响头。
“白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吧!”
她带着哭腔,嘴里不停念叨着这句话:
“姐姐,是我太天真,轻信了那所谓的情爱,最后惹来杀身之祸。但我从未有过害人之心!”
“你知道你的孩子是宋永昭害的了?”
珍妃听到这里,神色变得痛苦。
“我不过是被利用的工具而已,却还傻傻的以为这是独一无二的恩宠。自从他在我院子种满那些花草,这孩子便留不住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那些花粉全是刺激滑胎的品种,后来香贵人的那一推,只是他计划的最后一步罢了。”
“那你对香贵人,就没有怨恨吗?”
珍妃苦笑了一下:“我不恨她,她和当日的我一样执迷不悟,最后也不过是宋永昭的一个手段而已,我只恨我自己醒悟的太晚。”
在这深宫里,除了皇帝以外的所有人,尤其是女子的性命,更是难悬难落。
“入宫这半年,如同一场梦一样,我有过他人眼红的恩宠,有过数不清的富贵。可若是再让我重头再选,我这些都不要了,白姐姐,我想回家了。”
她强压着哭声,哽着喉咙,泪水顺着指缝留下。
我的心像是被揪起来一般,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我伸手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问道:
“你原本叫什么名字?”
“我叫月荷。”
“那好,今日起,你便不再是宋永昭的珍妃,你还是做回月荷。”
她抬眼欣喜地望着我。
今天,我似乎才与她重新认识。
“英羽,今夜想办法从后门将她送出去,无论去哪,先离开了这紫禁城再说。”
月荷再次跪在地上,重重给我磕了三个头。
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救她,不过若是能送出宫去,躲得远远的不被人发现,尚有一线生机。
12.
第二日凌晨,英羽已从宫外回来。
她将月荷送到了离京城十里的竹林里,月荷便不让她再送了。
“娘娘,据说西域军已从疆内杀过来了,不到十日,就要到京都了。”
正当我与英羽低声密谋着下一步计划时,门外传来了声响。
宋永昭黑着一张脸,问我是不是把他的珍妃藏到这儿了。
“皇上真会说笑,我恨她恨得入骨,那女人若是真躲在我这里,我第一个将她千刀万剐。”
宋永昭若是能想到她来找我,昨夜便会来搜查了,他一定想不到我会帮月荷。
“就算藏到天涯海角,朕也能将她抓回来!”
他冷哼一声,拂袖离开了。
到此时,宋永昭依旧关心的不是战事,所以这一战,必败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