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考出来后，暴雨初霁，远处天边一道彩虹惹隐若现。
地面积存的水洼汇成条条小溪，往下水道奔去。
温念面无表情，小白鞋踩进水坑，完全不在意鞋子会不会被雨水浸湿。
等在门口的少年端详她神色，不动声色问：“过了？”
“没有！！”温念气势汹汹，“都赖你！！”
“......”虽不想跟她争执，但顾西征直惯了，还是说，“我每天都叫你刷题，你真的刷了？”
科四按理说不难的，只要题目刷过，不可能不过吧？
温念嘟唇：“都怪你逼我说那些肉麻兮兮的话，谁还记得正确答案。”
“......”
眼见她又往水坑里踩，顾西征额头一痛，眼疾手快掐住她腰，直接提了起来。
温念身体猝不及防悬空，整个人像个小孩似的被吊在半空。
她踢踢鞋子，叛逆心很重：“要自己走。”
顾西征不搭理她，手臂稍稍用力，使她面向自己，随后用一条手臂箍住她腰，命令的语气：“抱好。”
“......”
吭吭哧哧几秒，温念两条胳膊环住他肩，细细的腿盘在他腰上。
少年高大，虽然清瘦了些，却极有力量，轻轻松松抱着她往停车场走。
被大雨清洗过的天泉降下几分燥热，花草树木烘出凛冽的气息。
女孩子终于乖巧了，顾西征手臂托在她大腿位置，古井无波问：“真没过？”
“......”
短暂的停顿。
顾西征下巴一抬，在她唇瓣上咬出两个牙印：“什么都敢骗我？”
明明就是考过了。
若没过，哪还有心思闹他，一定是埋他怀里红眼睛。
温念轻哼，闹别扭似的把脸埋进他颈窝，边闻他的味道，边含糊道：“你要不要奖励我？”
“嗯？”顾西征微微侧脸，仔细倾听，“有没有想要的？”
温念：“想跟阿征哥哥领证。”
“......”
静默顷刻，怀里的女孩子肩膀一颤，温温的气息扑到他颈部皮肤，带着几许恶作剧得逞的笑声。
顾西征无力感顿生，骂又不舍得骂，教训两句结果她比自己还凶，讲道理她比谁都振振有词。
“行不行？”温念不依不饶，“不行就绝交。”
“......”顾西征气的头疼，“没够年纪。”
“哦~”温念拖长了调，“那我换一个...”
顾西征轻咳一声：“你说。”
温念先埋他颈窝笑了会，才抬头望住他，活腻了似的吐了句：“我想坐你兄弟腿上。”
“......”
沉默。
须臾，顾西征脸颊肌肉不明显的抽动，他咬紧牙：“非这样气我？”
温念端量他神色，恍然大悟：“你生气啦？”
“......”
“那没事了，”温念趴在他肩膀，两只脚调皮的晃了晃，“咱们回家吧。”
“......”
-
回程时，温念跟爷爷奶奶请了假，说回斯林住一晚。
车子一路从潮湿的地面碾压，时不时溅起几朵水花。
望向前面笔直空旷的马路，顾西征瞥她，不疾不徐提：“要不要试一试开车？”
“不要，”温念没什么自信，“再刮到你车。”
“没关系，”顾西征说，“只是辆车。”
温念摇头：“不要，回去我开温响的。”
“......”
这话一出，顾西征眉峰不由自主的深皱。
方才她拒绝，他以为是新手上路的紧张，可没想到是这个理由。
因为车是他的。
而不是温响的。
也就是说，在温念心里，温响的车是可以随意开的，他的，就不可以。
看似一件小事，无形中却仿佛有条泾渭分明的线隔在中间。
温念和温响一派。
他自己一派。
顾西征心口被团湿棉花堵住似的，他打了把方向，将车子拐进一条刚修好、还未正式通行的路。
等温念狐疑地望过来时，车子靠边停下。
顾西征黑黢黢的眸子死死盯住她，嗓音一板一眼，却含着凉：“给你开，不刮花不许回。”
“......”温念眼睫扇了扇，“你怎么啦？”
“试一试，”顾西征屏住呼吸，“这边不会有车来。”
温念双手抱臂，来了脾气：“不要试。”
“......”
两人就这么奇奇怪怪的僵持住。
雨后空气清新，道路两侧树木翠的鲜亮，几丛野花被雨水打歪了脑袋。
温念眼睫稍动，借着眼尾余光，悄悄觑少年一眼。
她舔舔唇，拿腔拿调：“那路边有朵花，有没有谁愿意帮我把它摘来？”
顾西征额角抽了下，就不搭理她。
“......”温念鼓鼓腮，再接再厉，“有些人，心思比大海还要深，我以后不会被欺负吧？”
心思比大海还要深的有些人.顾西征：“......”
“算了算了，”温念颓颓丧丧的，“果然到手了，就可以随便发脾气了。”
“......”顾西征气笑了，“只是带你练个车。”
温念哀怨道：“我不想练。”
“是不想练，”顾西征一字一句，“还是不想用我的车练。”
“......”温念脾气急，三不五绕的，她就没什么耐心了，“我要回家，送我回爷爷奶奶家！”
顾西征要憋吐血了，他探身到副驾，手掌捧住她脸：“我的，和温响的，是一样的，对不对？”
“不一样，”温念说，“温响的，是我家的，你的，就是你的。”
“......”
周遭聒噪的蝉鸣仿佛瞬间消失了。
这番话，让顾西征沸腾的血液顿时凉透了，他冷不防发现一个事实。
温念于他而言，是唯一特殊的存在，她是女朋友，是家人，是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可他对温念来说，只是男朋友。
还远远达不到家人的程度。
不知道是不是受家庭教育影响，她为人处事时，会不自觉带上一层疏离。
这疏离很淡，与他外露的冷漠不同，一般人压根发现不了。
她骨血中掌控着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绝不会越线。
“温念，”顾西征眼睫沉下，遮挡住眸中的黯淡，“如果有一件会带来麻烦的事，我和温响，你选谁帮你？”
“......”温念板住精致的脸，“我不去做这种预设。”
她来了火气：“你要非让我选，那我选温响。”
“......”
窗外夏风刮过，吹起她几缕凌乱的发丝。
到底天热，温念额头沁出细细的湿意。
少年情绪不明，漂亮的唇一直抿着，浑身透着被抛弃的颓败感。
温念凸凸下唇，两根指腹捏住他衣角，撒娇似地扯了下，用这种方式示弱。
她明白顾西征的意思。
但人与人的界限，确实摆在那里。
就像开车，她若刮伤了温响的车，可以理直气壮使唤他自己去修。
但她若刮伤了顾西征的车，想都不用想，必定会有愧对和自责的情绪。
“我想解释两句，”温念讷讷道，“你得讲点理对吧，交往和结婚毕竟不同，就是结婚了，法律规定也是婚前归婚前，婚后才属共同拥有...我怎么能因为你是我男朋友，就把你的东西当成我的，这得多厚脸皮，对不对？”
顾西征目光很淡，一副哀默大于心死的调调。
“......”温念觑他，“诶，你有多少存款？”
顾西征终于有了反应，他没去质疑她的问题，而是认真答：“没算过，大部分都投进了公司，上年底开始盈利，发了...”
“诶好了好了，”没想到他会这么仔细的回答，温念连忙喊停，“温家家规，不许问人家收入。”
顾西征倏地噤音，又恢复成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温念无语了，“你非得把底裤露给我看才开心，是不是呀？”
顾西征耳尖蹭地红了。
因为她直白的用词。
温念歪着脑袋，去寻他的视线：“男朋友，你把心都掏出来了，我会很想欺负你的，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