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邻居之后，温念回到客厅，她仰起透白小脸，质问的语气：“你把场子铺这么大，想干嘛？”
“大吗？”顾西征浑不在意，甚至给自己拉盟军，“奶奶，这场子大吗？”
“还可以，”贺岁如说，“奶奶当闺阁小姐那会儿，有个小姐妹出嫁，是真正的十里红妆，酒席都摆到大街上去了，那场子才叫大。”
“......”
温念十分鄙视顾西征这种浑水摸鱼的做法。
她咬住瓷白的贝齿，牙缝里含糊挤了句：“你别装傻。”
他分明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阿姨已经备好饭菜，等他们入座开席。
顾西征躬腰，手掌宠溺的揉她脑袋：“别介意这些流程，过程再壮观，也不会影响咱们各过各的。”
“......”
这怎么有点阴阳怪气。
唐宇和温响在帮阿姨布菜，贺岁如招呼他们赶紧入座，好陪爷爷喝几杯。
顾洛洛抱着喜宝，稳重乖巧地坐在温均海身边，时不时好奇的问老人几个问题。
“这些爷爷真不懂，”温均海乐呵呵道，“你得问你爸，你爸才是专家。”
“嗯？”顾西征握住一把椅子，绅士的拉开，“老婆，你坐这里。”
温念：“......”
老、婆？
完全察觉不到她的尴尬，顾西征已经把视线移到顾洛洛脸上：“什么问题？”
“游戏，”顾洛洛天真道，“我总是过不了第三阶...”
捕捉到某个耳熟的词，顾西征眼睫撩了下：“哪个游戏？”
“顾洛洛！”温念迅速打断他，“你这周玩游戏的时间已经超了，连谈都不许谈，知道吗？”
顾洛洛板起小脸：“妈妈不讲道理。”
“......”温念掰着手指跟他算，“你上周就欠了我两个小时，我不提，你当我老年痴呆是吧？”
她语速利索，像是在训斥，顾西征心尖忽地被掐了下，疼的他握住顾洛洛小手。
“宝宝，”顾西征抿唇，弱弱道，“咱们好好说。”
温念懒得管他们，哼了句：“总之这周不能再玩。”
“......”
小朋友明显的不开心，顾西征左右为难，他低着嗓，慢慢哄道：“那下周爸爸陪你玩，帮你把第三阶过了，行吗？”
“哪个游戏啊，”温响倾身倒酒，懒散问，“这么上瘾，你可是小孩。”
顾洛洛：“域图争霸。”
“......”
温念都没来得及阻拦他。
几人沉默须臾，温响咳了咳：“小子，你知道这游戏哪个公司开发的不？”
“吃饭，”温念目不斜视，自顾自的催促，“吃完了都回去。”
大概是瞧出她的窘迫，几人没继续聊这个话题，轻描淡写移到工作的事情上。
温均海心情不错，三个男人陪他喝了几杯。
某一个瞬间，温响略带薄醉：“我不能喝多，下午要去趟东城，跟我这妹夫抢订单。”
唐宇都笑了：“顾氏都进入最后一轮谈判了，我劝你尽早放弃吧。”
“那不行，”温响摆手，“不到最后不能言败。”
说罢，他举起手中酒杯，装腔作势的客气：“兄弟，大舅子敬你一杯，能手下留个情不？”
这话是在开玩笑，两人相处多年，谁还不知道谁的性子。
顾西征抬睫，凤眸清凌凌的，染了几分酒意。
他绯色的唇轻启：“好。”
“嘿嘿，”温响笑的明目张扬，“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
然而话没讲完，唐宇猝然重重咳了声，手肘提示般的撞了他一下。
温响倏然顿住。
方才...
顾西征应了个什么？
好？
好？
被酒精熏泡过的大脑反应迟钝，温响眼睛一点一点睁大：“兄弟，你刚才说什么？”
顾西征表情不明，慢吞吞喝掉杯子里的酒。
赏了他一个字：“好。”
“......”
“老大，”唐宇不敢置信，恍若在做梦，“你准备放弃东城的单啊？”
顾西征面不改色：“嗯。”
“......”
餐厅里悄寂，无人吭声。
良久，顾西征眼皮子动了动，淡声：“谢礼。”
温响：“？”
这话顾西征没明说，他长眸沉下，慢条斯理给自己酒杯倒满，随后举到半空，意有所指：“感谢阿姨当年把温念送进金城二小。”
“......”
餐桌前的人都愣了。
温念眼睫簌了下，莫名其妙的口吻：“你干嘛，喝醉了啊？”
“没有，”顾西征唇角扬了扬，“别担心。”
“......”
她那句话，有一个字是表达担心的没？
温念不懂，但温响懂了。
他望着雕花酒杯里晃着涟漪的红酒，悄悄掩下苦笑。
东城的单子对温氏未来五年、乃至十年的发展都有好处，顾西征一直跟得很紧，一丝让步的意思都没有。
现在突然松了口。
又说了那样两句话。
他不过是在感谢温家将温念养育长大。
虽说宋青素对温念不好，经常言语和行动上都在刻薄她，但在上学一事上，却没有从中作梗，并且培养了她许多兴趣爱好。
尽管这些兴趣爱好都是有目的的。
但实实在在承了别人的好，就要认这个情，因而，顾西征认了。
他把这个情，认在了他的名下。
东城的单子他不要了，让给了温氏。
算作单独给宋青素的聘礼。
以免日后宋青素借口养温念花了温家许多钱，用这种理由来拿捏她。
东城的单子往大里说，可以让温氏咸鱼翻身。
这份聘礼，实在过于丰厚。
等于温氏因温念颓败，又因她枯木逢春。
温响仰头，一口饮尽杯子里的酒，他唇上泅着湿渍，笑的玩世不恭。
这份礼，他收的膈应。
但又不能不收下。
温氏的后面，还有许多人靠他吃饭。
醉意朦胧间，温响格外怀念小时候，他跟温念无忧无虑的胡闹，两兄妹白天打，晚上又闹着一起睡。
以后，再不会有这种时光了。
不光是因为他们长大了。
人生总有遗憾，顽劣如他，也逃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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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日光和缓，吩咐人把温响送回家，温念牵着顾洛洛小手，不大放心：“家里有没有人照顾他？”
那年她离开后，便跟所有人都没了联系，也不知道温响身上发生了什么。
跟谷春天...
还有没有来往了。
“应该让他留在这里等酒醒的。”温念眸光潋滟，小声咕哝。
身边将一件白衬衫穿到极致的男人稍稍弯腰，将耳朵凑了过来，似有若无的酒精味：“嗯？”
“......”温念抿了抿唇，“你也回去吧。”
顾西征摁摁眉骨，一副疲惫的模样：“昨天通宵准备，我在这边休息会。”
不待她拒绝，顾西征牵住顾洛洛另一只手：“我在儿子房间睡。”
“......”
男人像这个家的主人似的，旁若无人的带着顾洛洛进了房间。
门一关掉，隔绝掉外面的视线，顾西征眼中困倦全消，只一双细长的凤眸亮着清冷的光。
他坐在床沿，上半身微倾，手肘搭在膝头。
“洛洛，”顾西征低下嗓，循循引诱，“方才你说...你在玩域图争霸？”
顾洛洛认真点头。
“......”顾西征舔舔殷红的唇，几分希冀跃到眼中，“你怎么知道这个游戏？”
“我见妈妈玩过，”顾洛洛脆生生的，“妈妈还带我玩过，但她太菜了，还不如我等级高。”
“......”
顾西征细长的眼睫沉下，骨骼均匀的手指在无人察觉的地方，起了颤栗。
这个游戏，温念玩过。
她只是，没登以前的账号。
那这些年，每次他登她的账号，带着小粉宝宝出行的事，她在大洋彼岸的另一边，是不是，也曾看到过。
“爸爸，”顾洛洛歪着脑袋看他，“你见过一个穿着石榴裙，带着小粉猪的人吗？”
“......”顾西征惶惶回神，“怎么？”
“每次她出来，妈妈就很喜欢盯着她看，”顾洛洛说，“妈妈说，这是一个低等级的瓜皮，穿了一身不属于她的神级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