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讲这些,是想告诉顾西征,她无法接受两人相处的过程中,夹杂了顾西征对雪地里小女孩的滤镜。
因有那份滤镜存在,所以,顾西征才会格外容忍她、照顾她。
他是那样冷漠疏离的一个人。
却会主动接近她,关心她,接她递过去的糖。
这跟她顶了温珍珠的名字和身份,代替温珍珠幸福的生活,有什么不同。
那份感情的外层,依然罩着温珍珠的影子。
温念知道自己自私。
人该恩怨分明,对你好,那也是实实在在的好,就不要去计较这份好的外面,有几分真、几分假、几分是误会了。
可温念劝服不了自己。
她像一只误入牛角的老鼠,越钻越深,在黑暗里迷了方向,找不到返回的路了。
她对不起顾西征,对不起温响和卢倩倩他们。
可她救不了自己。
也无法再将感情回馈给他们。
“你敢确认,”温念侧耳倾听窗外雨水滴答,“你对我的每一次特殊,没有一次杂夹当年的渊源?”
在他认出温儒林后。
他对自己的每一次宽容,都是因为她自己本身吗?
他在对着那个娃娃时,是不是曾经想起过当年的温珍珠。
“......”
“对不起,”温念说,“是我在钻牛角尖。”
她跟温珍珠的龃龉,从幼年时就开始了。
她以为,哪怕身世大白,温珍珠得回这一切。
但至少有些人,会是自己的。
可没有。
一个都没有。
说完,温念很厌恶自己这种状态,这种神经兮兮、说一些似是而非、旁人无法理解的状态。
她不假思索回头,迈步往二楼去。
身后一道急促的椅子嗞啦声,男人脚步慌乱,仓惶地越过餐桌,迫不及待拦住她的路。
“宝宝,”顾西征眼睛微红,“是我错了,我不该提这些...”
记得在很久以前,温响就跟他提过,说被划到温念领地的人和物,任何人都不能沾染。
他理解她的感受,明白她的疏离。
可他放不了手。
哪怕她觉得自己被温珍珠“沾染”过。
女孩子安安静静的,单薄削瘦的手不断摩挲喜宝的毛发。
她在通过这个动作,缓解悲伤与自我厌弃的情绪。
顾西征心口痛不可言,他不管不顾,手臂像铁一样,牢牢把她禁锢进怀里。
“我错了,”他埋进她颈窝,低哑的嗓音,“以后我再也不提了,朋友圈我不发,我什么都听你的,我爱你,好爱你。”
她离开的这七年,顾西征问过自己无数次。
是不是因为他不会说甜言蜜语、不喊她“宝宝”,没跟她说过“爱她”。
是不是因为这些。
所以,温念才走得那样决绝。
无数次梦里醒来,面对一室的孤寂,还有那个不知在哪个天涯海角的女孩子,顾西征总会发很久的呆。
他不相信神明和许愿这种东西。
可他亲手打破了这种认知。
他跟神明许愿。
若温念能重回他身边。
他一定把这些心意说给她听。
夏季的雨水像落拓的眼泪,可温念哭不出来。
她尝试着用所学救自己,然而医者不自医。
男人怀抱很暖,跟以前一样,温念不敢贪恋,她闷出一句:“你松开。”
“那你不生气,”顾西征抱的更紧了,“你陪我吃面,你陪着我。”
“......”温念无奈了,“你快把喜宝勒死了。”
顾西征身体顿了下,他缓缓低下眼,看向她怀里的猫。
“你骗我。”他低哑的嗓音含着委屈。
她就是不想让他抱。
“你快吃,”温念顾左右而言它,“面要坨了。”
顾西征抿唇望她,长眸中恳求的眼神流露出来。
仿佛她不陪着,他就不吃。
温念挠了两把喜宝脑袋:“你吃完我再走。”
得了这句话,顾西征悄无痕迹松了口气,推着她肩,把她摁到椅子上。
这次他没敢再提别的,老老实实的把面吃掉。
“明天陆闯的婚礼,”喝完最后一口汤,顾西征觑她,“我们...一起去?”
她不想他们领证的事闹得人尽皆知,但若是两人一起去参加婚礼,自不必多言。
温念眼睫遮住神情,思忖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见状,顾西征唇角一松,几分欢喜浮到心头。
他殷殷问:“那...洛洛...”
能不能一起带去。
话一落,女孩子清凌凌的眼睛抬了起来,什么都没说,顾西征瞬间凛了下,立刻改口:“不带,不带...”
“......”温念有点想笑,她抿抿唇,模棱两可的,“你想带,就带啊。”
“......”
这话不够确定,不知是真心,还是在试探自己,顾西征不敢自作主张,探询的眼神望向她。
“你儿子,”温念眼睛浅弯,“你决定吧。”
她在笑。
虽然笑的很淡。
但足以证明她没生气,是真的让他自己决定。
顾西征喜上眉梢,唇角牵出深深的笑痕:“那我带了?他一定没参加过国内的婚礼...”
男人欢喜的样子掩不住,温念悄悄垂下脑袋,压住唇角不易察觉的弧度。
-
陆闯的婚礼,吴文凯也从老家赶过来了。
几人分别多年,平时工作又忙,彼此间只能靠电话联系。
看见顾西征身边的温念时,吴文凯一口水卡在喉咙。
顾西征淡淡瞥他,手掌缓慢的揉着顾洛洛脑袋,云淡风轻吐了句:“儿子,喊叔叔。”
吴文凯:“......”
儿、儿、儿子?
温响双手抄兜,吊儿郎当站在旁边,抽疯似的笑了又笑。
“文凯哥,”温念笑意盈盈,“好久不见。”
吴文凯卡在喉咙里的那口水直接呛进肺管,他剧烈咳嗽,脸色涨得通红。
“得了,”温响散漫道,“我妹出现就已经够惊人了,连点缓冲都不给他。”
几人说话间,新郎一身笔挺的西装,喜笑颜开的走了过来。
“兄弟们,想不到吧,”陆闯得意道,“居然是我拔了头筹。”
温响拖着长长的调:“是、吗~”
男人在一起炫耀的点格外奇怪,温念虽然不懂,却也配合。
她手攀上顾西征手臂,给他面子:“老公,我想喝水。”
陆闯:“......”
老、老、老公?
“好,再等两分钟,”顾西征垂下眼,温柔道,“给人家新郎点面子,让他炫耀完。”
陆闯:“......”
定格须臾,顾西征目光掠向他,若有所思道:“真是不好意思,我这种有老婆、有儿子的人,不应该亲临现场。”
以免刺痛某个新郎官想夺第一的风头。
陆闯:“......”
短暂的沉默。
热闹济济的这一角猛然一声长啸,那声音含着悲愤:“操!!!我居然输得这么惨!!!”
“行了行了,”温响不耐烦,“虽然他伴郎没当成,但酒宴开销和车队都兑现了,该他肉痛。”
陆闯两眼含泪,手指哆嗦:“这怎么够,你、你得给我包个大红包!超大红包!!”
这多大的喜事啊。
又老婆、又儿子的。
某个男人心情很好,格外好说话:“自然,毕竟,我们家人多。”
“......”
m的。
“你等着,”陆闯嘴角抽搐,“今晚我就努力,下年就能生小孩!”
就炫耀吧。
婚礼开场后,温响去后台帮忙,顾西征带着儿子去了洗手间。
吴文凯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都还处在懵逼状态。
“文凯哥,”温念抱歉道,“是不是吓到你了?”
“......”吴文凯眼神呆滞,结结巴巴,“妹妹...你是不是跟老顾早就联系上了?”
温念歪歪脑袋,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没有。”
吴文凯呆了。
老半晌,他自我怀疑:“我都以为他要活不下去了,你不知道他疯成了什么样,还大病一场,病好后,居然跟没事人一样上课、工作。”
温念心脏被扎到似的,痛的她唇不由自主地抿紧了。